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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有百炼之金篇有百尺之锦——读方棋的《最后的巫歌》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本站    日  期:2011年8月9日     

包明德

长篇小说《最后的巫歌》体现着一种精良文本的特色。作者在后记里说,秘密背后还有秘密,我也在解读这个秘密究竟是什么。这部作品的主题比较含蓄,充满生气,隐喻性和辩证性很强,有很深的思想文化背景,有广阔的视野,在民俗和图腾崇拜的文学书写上具有重要突破和拓展。这里我只谈谈作者的语言。

文学是语言的艺术,这是个颠扑不破的永恒法则。真正意义上的文学,清醒自信地坚守着精神文化的指向,坚守着经典文学叙述的优秀传统,在语言上精心打磨,认真推敲,从而唤起读者更大的好奇心,想象力和再创造精神。《最后的巫歌》把悠远的传说,活动的人群,游走的唇舌作为语言的源泉,在现代生活的观照下加以锤炼、编织和运用,使得这部作品显具很高的文学品位,映现着美的光彩,美得像一幅长长的绣锦。优美灵动的描写精雕细刻,比如“夏七发走到豁开巨咀的洞口,把洗得发白的裤子挽过膝盖,像夏家太祖一样脱下草鞋,一手拿符,一手举刀,神情怔忡,孤独,悲壮地跳入五光十色的激流。”情景交融,以景托人,以人渲景,现代中渗透古远,古远在现代中重生。作者几乎没有一段一词上敷衍苟且。

高尔基曾说,文学的第一要素是语言。文学就是用语言来创造形象、典型和性格的,也是用语言来反映现实事件、自然景象和思维的过程。当下,很多东西都假乎文学之名以行,然而鉴别其真伪优劣的重要标识应当把语言列在首位。《最后的巫歌》之语言表现力,除了体现在写景写人,写人的心理情态和状貌上,还体现在人物的对话上———“我和妈貉打赌,是先有黄连呢,还是先有种子。”妈绥委屈地说。黎爹柱盯着二儿子的麻脸,皱眉问:“你说先有哪样?”“我说先有种子”。妈绥望着父亲抠了抠脑袋,“爸爸你说呢?”“废话!如果没有种子,怎么长得出连秧来?”黎爹柱满面怒容,吐了一口唾沫。“但是妈貉偏说先有黄连,他说,没有黄连怎么结种子?”黎爹柱一愣,疑惑地说:“是啊,没有黄连,怎么结种子?妈的,你们不干活,躺在那里傻想鸡生蛋蛋生鸡,小心挨揍!”妈绥失望地跑开了———这样简洁的对话及与之相伴的心理情态描写,特别符合人物性格的塑造和情节的展开,是文学创作中最能体现艺术性的环节。

书中运用的方言俚语、传说格言也很洗炼和精当。如———“一条罪龙,被禹王枷住了,脱不开爪爪,真像被五花大绑锁进老岩”。“一个龙头对着你,还愁山水流不进屋?”“千生罪垢,随落烬以俱消;万劫殃缠,逐倾光而书灭。身度光明之界,永离黑暗之光”———等等,民间话语取留精当契合。

中外文学优秀文本的特质,是从作品的情节结构、精神蕴含、情感价值和语言质量等方面显现的。优秀的作品所以能流年经代千古不朽,每一次重读之所以都是一次新发现的航行,重要的元素是语言。千百年来,经典作品的语言魅力历久弥新。在莎士比亚诞辰445年之际,国外报刊号召“像莎士比亚一样说话”,认为莎翁的语言是“英语世界难以超越的高峰”,今天仍有2000个莎士比亚用语在日常生活中被使用。所以,我们当前在文学批评中,有必要更多地关注文学作品的语言品质,开掘作品语言的匠心和韵致,甚而可用语言的标准作为文学与非文学的界标。

中华文化一体多元,博大精深,文化生态的平衡特别重要。长篇小说《最后的巫歌》昭示了人类文化的符号体系分布非常广远,涉及到现代性文化价值体系的问题,是对现代主义和后现代主义的一个回应,渗透着反思、总结以及重构的文化姿态,我认为它“字有百炼之金,篇有百尺之锦”。

(包明德: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原党委书记,《文学评论》原社长,著名评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