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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悟浓缩和诗意升华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本站    日  期:2011年10月12日     

——序《蚁行的温度》

张同吾

让我惊异和感叹,明凯在繁忙的工作缝隙,在创作大量学术论文之余,却有这样丰沛的诗情,显现出真正的诗人禀赋和卓然的诗艺才华。《蚁行的温度》是他创作的第一部诗集,是他浓缩的人生足迹,是他真实的心路历程,是他深邃的哲理思辨,是他新鲜的审美发现。

这部诗集由《反刍乡村的味道》、《给青春划个逗号》、《把高原镶进肋骨》和《穿越城市的罅隙》四辑组成。他写乡情和亲情,不是一般意义上的思念和怀想,而是饱蘸浓情又融汇沉思,入魂入骨地描绘出与土地不离不弃的亲人们的生存状态、心理特质和文化性格,写出他们独有的艰辛与痛苦、安实与快乐。“父亲那佝偻的脊梁/永远压着生活的重量”,“田里的收获/一粒一粒/是佝偻着压出来的/年饭的香味/一缕一缕/是佝偻着压出来的/母亲的唠叨/一遍一遍/是佝偻着压出来的/儿女的成长/一寸一寸/是佝偻着压出来的”(《佝偻的脊梁》)。这便是世代农民艰辛劳作、默默奉献的人生命运和无怨无悔澄净无瑕的心理特征。《想起父亲》就想念一弯犁头,就想念一根扁担,“就想念一把锄头/该松的卡子松了/该锈的口子锈了/该瘦的身子瘦了/它就被扔进炉子/化成水了”,他以暗喻的手法,描摹出生也默默死也默默的命运归宿,让人感到悲凉与叹惋!然而这片埋葬着忠魂劲骨的土地,也埋藏着希望,像《山燕》和《山溪》一样勃发着生机。故乡山水和土地的气息,永远萦绕在游子的心里梦里,滋养着他生命的根须:“那骑在牛背上将落日唱得山响的孩子/用山桃山梨山葡萄山歌喂壮的孩子/被山狐狸吓出了课本又迷上了课本的孩子”,是《归来的儿子》。怎能不与故土血脉相连神魂相依?同样可贵的是,他以简约而鲜活灵动的笔致,描绘出当下农家从贫穷走向富裕的画图,《傍晚》少了苦涩多了温馨,耕耘归来,“刚到家院/妻子迎出来/蒲扇迎出来/石桌上/细瓷碗/一盏脉脉的体贴/早就发涨了”。《山路弯弯》“放男人们去远方城市/去工地上/种植新的黎明和黄昏/一步一步带走/弯弯曲曲的依恋”,“好弯好长远如线/只有各自的日子/在各自的那一端”《山路弯弯》。诗句回环往复诗思递嬗,表现出农家新的生活格局和新的情感波纹。如今《重回老家》看到另一番景像,“院子里盖了些新房/新房的主人去了远方”,生活富裕和土地沦陷心灵空旷相掺揉。与商店和摩托车相对映的是“坛里的泡菜/还是原来的老盐水/老爷子床头/还响起唰唰作响的老尿缺”。这一切“还是那么令人心痛/令人忧伤”。新鲜与陈旧、富裕与贫穷相交织,让人理解历史前进的艰巨性。

明凯写军旅生涯,没有旗飞鼓响激昂悲壮,而是把集合、立正、稍息、打靶、拉练、远行、站岗、出操、开饭等鲜活的细节,写得质朴真实而又意趣盎然,表现出当代军人开朗乐观的精神风貌。高原戍边生活单调孤寂,他们只能在梦里《设计一次艳遇》“方块兵用棉球/擦着他的伤口/一对眼球擦得他/浑身发痒”,“把一个故事/紧紧抱住/有一段情节/熊熊燃烧”。然而正是以空旷邈寂的西藏高原为背景,既衬托出战士们高洁的灵魂,又注入更丰富的文化内涵,《翻越唐古拉》、《到拉萨》、《在高原上醉酒》、《布达拉宫》、《雪山》、《拉萨河》,不仅表现了边塞风光和民族风情,而且让诗人站在已知的肩膀上窥探未知,无穷宏奥的浮云掠影导引着他“精鹜八极,心游万仞”。只有这时他才会看到“游动的岸用风景鼓掌/羊皮的帆用桡橹鼓掌/张望的鱼用腮帮鼓掌/欢快的水用涛声鼓掌//我接过哈达的敬意/接过一个民族/献给金珠玛米/圣洁的胸怀”(《拉萨河》)。他以不多的篇什,表现出一个战士从稚嫩走向成熟坚毅的历程,也表现出一位诗人让景像与心像相融合,完成了从感觉到智慧的飞升。

最能体现时代特征和生活温热的作品,是那些描绘重庆风貌的诗篇。没有全景式的画面,而是从不同侧面以新颖的比喻,重现一座现代大都会的精神力度和精神容量。这座《站立的城市》的崛起并非是梦幻生成的空中楼宇,而是祖辈心血浇灌,时代阳光照耀,“根是从巴山长出来的/血是从巴水淌出来的/雄鸡唱响春风/句子就绿出新意”。他把那些铺天盖地的玉宇琼楼视为诗句,当这些优美的诗句在蓝天白云下抒情,才会手挽手肩并肩“挽得高低错落/挽得鳞次栉比”。也许这仅仅是生活表象,而最能体现时代本质的是——

站着的城市

山站着

魂站着

指标树站着

新歌新舞坚强地站着

这才是时代精髓。正如马克思预言的:当思想的闪电照耀着未经开发的人民的园地,人才会解放为人。是的,只有人的解放才会开掘出人的智慧和潜力,只有人的解放才会有生产力的解放。于是诗人把目光投向辽远投向未来。站立是一种比喻是一种象征,然而当今中国早已不是六十年前从泥沼中站起,而是挣脱种种精神束缚的站立,是具有独立人格与尊严的站立,才会确信中国将“站成世界地图里/耀眼的奇迹”。《站在朝天门》也同样诗思飞腾气象高远,还有一些温婉之作,同样表现出生活的温馨。同时他也深知城市是一柄双刃剑,城市的崛起大大推进了人类文明的步伐,但激化了人情冷漠、环境污染、贫富差距种种矛盾,诗人以其良知为之忧虑。《尘埃一粒》、《还有东西比海深》都是对人生哲理的思悟,寻找自我在时间与空间、暂时与永恒之间的位置,给人以深深的启迪。

明凯的诗风质朴而灵动,时有精妙的比喻,时有对仗的句式,使形式美与内蕴美相统一。其中写学校生活和老师侧影的诗篇如果更丰盈一些,整部诗集将显得更加整齐。我曾说过:“只有在心灵的圣殿里,供奉着一缕缭绕的香烟,风吹不散,雨打不散,那是理想的精魂,那是爱的精魂——这样的人才是诗人。/只有敢乘一叶扁舟,走向鼓荡着大雷雨的远海,即使不能驶达彼岸,也不畏舟倾楫摧的死生——这样的人才是诗人。/只有能骑上红鬃烈马,在人类历史进程中敢于做灵魂的探险,犹如在大漠风烟里去发现绿洲——这样的人才是诗人”(摘自拙文《诗之缘》)。

明凯自称“蚁行”,既有贴近生活艰辛前进的实成,也不失自谦,就其性格本质确有超越尘俗的飞腾之势。又以他的才情和驾驭语言的能力,他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诗人。

是为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