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军笑着答道:“这首歌只有欢应声唱得好。”
坐在前面的欢应声回头望着我,说:“欢先生,等隔天到了大窝铺,我尽情地唱给你听。”
我大吃一惊,“大窝铺?你们要到大窝铺?”
“欢先生,”王中阳脸上露出浅浅的笑影,语气不轻不重说,“不是你们要到大窝铺,应该是我们要到大窝铺。”
望着王中阳十拿九稳的神态,禁不住反感起来,“你真的那么肯定,我会跟你们到大窝铺去?”
没等王中阳回答,坐在前面的欢应声抢着说:“因为我要去,所以你也要去。”
我嘿嘿地冷笑着,说:“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我要跟着你去?”
她回过头,睁大双眼注视着我。许久,她说:“因为,多年前有一位在大窝铺神秘失踪的女人,她的姓名叫做欢应声,她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为了彻底弄清欢应声到底是死是活,所以,我坚信,你一定会跟着我们到大窝铺。”她问:“欢先生,这个理由够了吧?”
我的心立刻慌乱起来。我急忙避开她审视的目光,望着车窗外灯火辉煌的都市夜景。这个女人真的太厉害了,我想,她刚好抓住了我破解悬案的心理弱势,仅此一点,就连我本人也要承认,我一定会跟着她到大窝铺。事实上,那个神秘、陌生甚至有些令人恐惧与害怕的大窝铺,即便真的隐藏着一个黄金宝洞,对于我本人来说,也许不会有太大的吸引力。大窝铺吸引我的,是我体内欢氏血液的奔腾,是同气连枝带来的血缘亲情。是的,那里有我一位失踪多年的姐姐。
就在这时,刘军轻轻地捧住我的手,温柔地看着我,说:“我也要到大窝铺,文涯名,你不希望我在你身边吗?”
我抽出手,做出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说:“刘军小姐,请你叫我欢镜听的真名实姓。”我一本正经说,“我不希望做一个复活后的文涯名。”
目的地终于到了。
我下车一看,禁不住笑了起来。绕来绕去,我又一次来到了江津大厦。
当我们走进大厅进入电梯间时,我猛然明白过来:他们在江津大厦里,肯定在其他楼层另外订了房间,至于那间二○二房间,只是他们打的一个幌子而已。
果然,电梯在八楼停下。
欢应声拉住我的手,说:“欢镜听,走吧,跟着姐姐走。”
走出电梯,我停下脚步,一股复杂的感情立刻涌上心头。面前这位比我还年轻的女人居然充满亲情地冒充着我的姐姐,我想,她刚才的举动,似乎不像装出来的,似乎是某种真情的自然流露。一瞬间,我竟然感动起来。
她仍然牵着我的手,奇怪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眼含泪花,轻轻地对她说:“我不管你复活欢应声的动机是什么,只要你帮我找到真正的欢应声的下落,哪怕是几根白骨,我都发自内心地感谢你。”
她先是默默地打量着我,继而轻轻地揩去我眼角的泪花,说:“看来,我的分析没错,为了那位失踪多年的欢应声,你一定会跟着我们到大窝铺去。”她深深地叹口气,“我如果有你这样一位弟弟,就太好了,唉,可惜,按年龄,你应该是我的哥哥啊!”
接下来,我们来到一个房间门口。王中阳敲了敲门,房间里传出一个男人的声音:“是谁?”
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房间里的人,便是在电话中将我约到江津大厦的那位陌生男人。
果然,我们刚一进入房间,一位年轻男人径直迎上前,握住我的手。他抱歉说:“欢先生,今天上午的事情,实在对不起,请你多多原谅。”
我打量了他一遍,忽然问:“你就是那位复活的刘言先生吧?”
他先是哈哈大笑起来,接着点点头,“欢先生,看来,你已经同意复活成文涯名了。”
“我不会同意。”我立刻打断他的话,态度坚决说,“欢镜听就是欢镜听,不管站起来睡下去,我都只能叫欢镜听。”
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不理会对方的表情,手指从他开始,挨着一个一个地点过去,说:“你们要复活成刘言、刘军、王中阳和欢应声,这是你们的事情。”我将手指点着自己的胸口,“我,欢镜听,永远不会复活成文涯名。”这时,我的眼眶忽然盈满泪水,动情说:“你们还魂与复活成什么人,都不会跟他们产生血脉亲情的牵挂,而我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可能装成文涯名的复活身份,去寻找失踪多年的姐姐欢应声。”
一时间,他们面面相觑。
许久,王中阳重重地握住我的手,说:“欢镜听,我尊重你的意见。”
跟着,刘言和刘军也搭上手掌,不约而同说:“欢镜听,我也尊重你的意见。”
等他们松开我的手后,欢应声把我拉到她面前。她先是默默地端详着我,继而轻轻拥入她怀中,细细说:“欢镜听,姐姐为你感到高兴。”
忽然,一个奇异的东西跳进我的眼眶——我在欢应声的脖子上,看到了一根项链。开始,我以为那是一根很普通的仿水晶项链,每一颗水晶珠子都泛出小人得志般的俗色与霸气,后来,当欢应声将我拥入她怀中时,我才发现那些逼近我眼帘门口的仿水晶珠子里面,刻着某种奇怪的图案。由于图案是刻在水晶珠子内部,又没有另外添加颜色,因此,如果不是我的双眼刚好贴到她的颈项前,我是不可能发现这个秘密的。
“李子健……哦,不,应该叫你欢应声。”我轻轻地问,“你的水晶珠子……”
她猛然颤抖了一下,紧跟着,抢过话头,嘴唇在我耳边细如蚊音般说:“水晶珠子?它只是一根项链。欢镜听,千万记住,你什么都没看到。”
我心子一紧,如果说一秒钟以前,我还以为那些奇怪的图案仅仅是手艺人随心所欲雕刻的花纹,那么,现在,欢应声的警告,则让我心中疑窦丛生。这根仿水晶项链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她为什么不让这个秘密公诸于众?复活的刘言、刘军和王中阳,跟她不是合作的伙伴吗?我将种种疑问闷在心里,慢慢离开她的胸怀,双眼虽然疑惑地望着她,但是脸上却挂着终于找到亲人般的感动笑容。我轻轻说:“欢应声姐姐,谢谢你尊重我不复活成文涯名的意见。”
这时候,刘言走过来,一只手握住我,另一只手握住欢应声,调侃着说:“好了,你们姐弟相认结束了。我们呢,该谈点正经事了。”接着,他回点对刘军说,“把路线图拿出来。”
刘军从屋角的一个旅行包里掏出一张厚厚的白纸,摊开在床上,白纸上画着一些弯弯曲曲的线条。不用看,那一定是进入大窝铺的路线图。等他们都围到那份路线图前时,我忽然说:“我可以问你们几个问题吗?”
他们抬起头不解地望着我。
王中阳问:“欢镜听,你想问什么?”
我指着刘军,说:“先前,在沙滩上,她告诉我,你们策划了一个发大财的生意经。请问,你们的商业策划跟多年前那桩悬案有什么关系呢?”
大家将目光转向欢应声,看她如何答复我。很显然,他们的举动表明欢应声是策划这次行动的核心人物。
欢应声不紧不慢说:“欢镜听,天下诸事,都有必然与偶然。”她脸上不知不觉地浮起一层诡秘的笑影,“如果没有多年前那桩神秘的悬案,也就不会有今天的发财计划。”接着,她走过来,将我拉到那份路线图前,一根手指点着大窝铺三个字,说:“这个地方,有一笔巨大的宝藏。”
“关于宝藏的传说,我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我打断她的话,强调道:“不仅我知道,在当年的江津城,又有几个人不知道这个宝藏的传说呢?”我继续说,“然而,首先不相信这个传说的人,就是真正的欢应声的父母——我的伯伯和伯妈。唉,没想到,事隔多年,居然还有人相信这个子虚乌有的神话般的传说故事。”
她双眼注视着我,脸上的诡秘笑容一点一点地逝去,最后,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庄重的神色。她说:“欢镜听,你本人相信吗?”
我摇摇头。
她慢慢地摊开一只手掌,伸到我面前,“欢镜听,拿出你不相信的证据出来。”
我笑起来,“这种类似于流言似的民间传说,我到哪儿去找证据?”
“可是,我有证据,证明那里确实隐藏着一笔宠大的财富。”她收回手掌,另一只手有意无意地捻着脖子上的水晶项链,说:“因为,我曾经碰到了一个人,她的真实姓名叫刘军。”
“刘军,她还活着?”我顿时瞪大双眼,“她现在在哪里?她为什么不回江津?”
她笑了笑,避开了我的问话,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欢镜听,真正的刘军告诉我,你那位多年前神秘失踪的姐姐,不仅没有死,她还活着,而且,她就生活在大窝铺附近某个隐秘的地方。”她望着我,轻轻地反问:“你想一想,当年,你姐姐既然已经神秘地失踪了,带走了路线图与指南针,那么,文涯名与刘言兄妹,又是如何走出大窝铺的?”
我回忆了一下,“据他们说,是一位进山打猎的老人领他们走出来的。”
她诡秘地笑了笑,说:“欢镜听,你相信吗?”
“这个……”
我不敢肯定。老实说,过去,我对这个说法从来没有怀疑过。现在,我开始怀疑起这个说法来了。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欢镜听,我知道你有太多的疑问。这些一个又一个的疑问,我不可能在三言两语之内给你解释清楚。将来,等你跟我们到了大窝铺后,随着事态的发展,很多事情,你就会慢慢地弄明白了。”
我认同了她的说法。我握住她的手,举起一根手指,说:“我现在只问一个问题,你们的发财计划,为什么要把我这样一个局外人拉进来?我的加入,对于你们的发财计划,没有任何帮助,也没有任何好处?”
她先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渐渐地,脸上慢慢地浮起笑容。她说:“欢镜听,你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坦诚地答复你。”
那位真正的刘军与她做了一项交易,交一份路线图给她,请她深入大窝铺,寻找欢应声。据说,宝藏的秘密,就在欢应声身上,也就是说,只有找到了欢应声,才能找到宝藏的秘埋地点。
我明白了,他们与欢应声是毫无血缘关系的陌生人,即便找到了真正的欢应声也很难取得对方的信任,如果由我这位弟弟出面,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难怪他们想方设法都要将我策划进这个发财阴谋中来。想到那位失踪多年的姐姐还活着,一时间,我心潮澎湃,情不自禁地握住她的手。我激动说:“李子健……不,欢应声,你们什么时候动身到大窝铺去?我一定跟你们去。你们要宝藏,我只要姐姐欢应声,我……”
一会儿是现实中的李子健,一会儿是复活中的欢应声。这种名称的还魂与复活变换,不仅使我感到不方便,就连他们听起来也很别扭。没等我说完,还魂的刘言立刻建议道:“欢镜听先生已经是我们的人,我们再也没有必要使用复活的假名字了。”
他们之所以还魂成欢应声、王中阳、刘言和刘军,完全是为了策划我进入他们的发财计划。现在,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这些复活姓名便失去利用价值了。
第一个同意的是李子健,她开着玩笑说:“欢镜听,你叫我李子健姐姐吧。”
一位比我还年轻的女人自称是我的姐姐,这话听起来虽然可笑,但是我知道,她是想“继承”先前欢应声的复活身份。我一口答应下来:“好,李子健,你就是我的姐姐。”
李子健指着另外三个人,给我介绍起来:“刘军”的真名叫林静,“刘言”的真名叫鲁原,“王中阳”的真名叫白华。
我望着面前的林静、鲁原和白华,微笑着问:“如果我没猜错,这些所谓的真名,很可能也是虚虚晃晃的吧?”
他们互相望了一眼,嘿嘿地笑起来。看来,我的猜测是正确的。
李子健急忙说:“欢镜听,我们这些人的姓名是真是假,无关紧要,最重要的是,只要大窝铺里那位欢应声,真的是你姐姐就行了。”
我走出江津大厦时,已经是下半夜了。
也许是受到了某种神秘感的新鲜刺激,我不但没有丝毫的倦意,反而升起一股亢奋的情绪。我先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了许久,接着招了一辆出租车。
司机问:“先生,你到哪儿?”
我的本意是想回家,但话到嘴边,却不知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滨江路,紧跟着补上一句:“临江茶馆。”
很快,临江茶馆到了。
我的脚步在茶馆门口犹豫了一下,然后,从茶馆旁边的石梯走下去,来到河滩地上。这时候,月亮已经进入朦朦胧胧的状态中,天地之间,早已没有先前月色的皎洁和明亮,只有一团接一团越来越浓的迷雾,浸染在我眼前。 一艘夜行的快艇从江面上快速划过,一闪一闪的红灯如同一朵怒放后即将凋谢的鲜花,很快枯萎在迷茫的夜色里。我到江边的目的是冷静地清理一下我的思绪,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至尾地梳理一遍。还没等我静下心来,身后便传来一阵沙沙的脚步声。我吓了一跳,急速地回转身,骇然地看到迷茫的月境里,有一个模糊的人影朝我轻轻地飘来。我害怕地想,已经是下半夜了,还有其他什么人会到这个孤寂的江边沙滩上来呢?
“谁?”我大声说,声音里带着忐忑的颤声,那种显而易见的恐惧,即便是最不敏感的傻瓜都可以听出来。对方没有回答,仍旧缓缓地朝我飘来。我飞快地从地上拾起一块小石头,高高地举了起来,再次大声问:“你是谁?”
对方停下来,轻轻说:“欢应声。”
欢应声?那是李子健还魂与复活的假名字呀。我以为是李子健一路跟踪我到江边,因此,我抹了一下额上的冷汗,把手中的小石头远远地抛入江水里去,在扑通的水响声过后,我长长地松口气,望着远处那个模糊的人影说:“李子健,已经到这个地步了,你还跟我装神弄鬼干什么?”
“我不是李子健,”那个模糊的人影说,“我是欢应声。”
我朝前走了几步,说:“李子健,你幽默得不是时候。”
没想到,那个模糊的人影随着我的步调往后退了几步,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似乎故意不让我看清她的脸孔。她先是幽幽地叹息一声,“欢镜听,我真的是你的姐姐欢应声。”沉默了一下,她又说,“姐姐是冒着巨大的风险来求你的,姐姐一身的冤屈,只有你才能为我洗清。”
我笑起来,说:“李子健,你真会开玩笑。”
“欢镜听,”对方激动说,“我的好弟弟。”
这一次,我听出来了,她绝不是李子健,更不是那位假冒刘军的林静小姐,因为,她的声音里透出一种经过岁月磨洗后的沧桑,一种年轻人无法装腔的成熟,也就是说,那位模糊的人影,真的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
“弟弟,姐姐一直在暗中跟踪着你,想与你说一句话,可惜,他们把你抓得很紧。”对方仍旧激动说,“现在,好不容易才有了这个说话的机会。”
一瞬间,我骇然地瞪大双眼,张开嘴巴,竟然说不出话来。那位模糊的人影,难道真的是失踪多年的欢应声吗?一阵夜风从江面吹来,凉悠悠的湿气扑到身上,我终于回过神。我问:“你是我的姐姐欢应声?你有证明的地方吗?”
她幽幽说:“我唯一能证明的,就是我的歌声。”跟着,她轻轻地哼起了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对不起,”我打断她的歌声,“这并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她想了想,问:“你对姐姐有什么印象?”
我冷冷地笑了笑,“我虽然没有见过姐姐本人,但是我看见过她的照片。”
这时候,她缓缓地走到离我不远地方,哧地划燃一根火柴,举到她的脸孔前,说:“欢镜听,弟弟,你看我像不像照片上的姐姐?”
在摇摇晃晃的火花下,我看到一张泪流满面的女人的脸孔。她脸上万分成熟的神态似乎刻着时光的沧桑。恍惚间,她就是我在照片上看到的欢应声,不同的是,照片上的欢应声洋溢着青春活力,而现在这位妇人的脸上,却是满面清泪,神色凝重。激动中,我一下子扑到她的跟前,原本想紧紧地抱住她,却没想到她飞快地后退一步。我身不由己地跪倒在她脚下。我的泪水哗地涌了出来,说:“姐姐,这些年,你是如何生活的?”
她伸出一只手,在我头上温柔地抚摸着,说:“姐姐这些年的生活,唉,真是一言难尽啊!”
“伯伯和伯妈一直不相信你在大窝铺发现了什么宝藏,还带着宝藏跑到外国……”
她打断我的话:“弟弟,我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我一会儿就要离开江津城。”
我仍旧跪在地上,却抬起头,不解地问:“姐姐,你马上离开江津城?”
我暗想,我还有好多好多的问题,需要从你那儿找到答案,为什么你竟然来去匆匆?
她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将我的头温柔地抱入她的怀里,说:“弟弟,时间太紧张,我暂时来不及跟你解释。唉,等以后吧,一切都会水落石出的。”她说,“姐姐告诉你一句话,也是对你的忠告,千万不要信任那一伙人,不要在他们的圈套里陷得太深。你知道吗?他们策划的是一起见不得阳光的、使人匪夷所思的发财阴谋!”
我明白她话中的那一伙人是指李子健、鲁原、林静和白华。她的话使我想起了宝藏的传说。我多少有些惊讶地问:“他们的发财阴谋?姐姐,你是不是说大窝铺……”我打了个寒噤,“姐姐,难道那个宝藏的传说是真的?那个地方真的隐埋着一笔巨大的财富?”
她脸色凝重地点点头,说:“弟弟,大窝铺里,确实秘藏着一笔价值无法估量的财富,那一伙人,想把这些财富弄到外国去。”她望着我,郑重说,“姐姐请你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你能够替姐姐办到。”
我从地上慢慢站起身,等待着她说出下文。她没有立即说重要事情,却拉起我的手,慢慢地走到江边,望着夜景里泛出微微白光的江面出神。我知道,她要给我谈的重要事情,一定非同小可。一会儿,江面上传来几声水鸟儿叽叽的夜鸣声,还有水鸟儿划水的响声。等这些声音都消失后,我首先沉不住气了。我问:“姐姐,到底是什么重要事情。”
“弟弟,”她说,“我正在思考用哪种方式说出这件事情?”
“姐姐,什么方式都不要考虑,你就开门见山说出来吧。”我补充道,“你是欢氏家族的后人,你难道还不了解欢家男儿身上顶天立地的血性吗?”
她重重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双眼仍旧望着越来越朦胧迷离的江面。
我说:“姐姐,有什么事?你开门见山地给我讲。”
又过了许久,她轻声说:“弟弟,当年,我与王中阳、文涯名、刘言以及半途中加入进来的刘军,一起进军大窝铺、摧毁寺庙。唉,谁知道会出现后来的悲惨结局呢?姐姐在这次事件中,身背大山一般的冤屈,导致我直到今天都无法过正常人的生活。”她缓缓地转过头,望着我,“只有一样东西可以洗清我身上的冤屈,那就是小本子。”
我困惑地问:“什么小本子?”
“一种非常普通的笔记本。”
当年,那位宣传队的头头暗中给每一个人都发了一个小本子,要求他们悄悄地将每一个人的一言一行都详细地记录下来,其中,王中阳与文涯名的小本子遗留在一个神秘的山洞里,欢应声与刘言的小本子被王中阳撕毁了……照理说,小本子藏的藏、毁的毁,事隔多年,文字方面的证据已经很难为外人所知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她感慨万分说,“就决不会有今天这起发财阴谋了。”
他们没想到,那位看起来单纯天真、使他们最无防范的少女刘军,却将他们一路上言行举止的点点滴滴,滴水不漏地记录到了一个小本子上。没有任何人知道她当时记录这些东西的真实想法,或者要达到一个什么样的目的?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本子,将给人们带来这样两方面的重要内容:第一、悬案发生的详细经过,它可以洗清欢应声身上“找到宝藏跑到外国”的罪名;第二、大窝铺确实秘藏着价值连城的财富。
我迫不及待地问:“姐姐,那个小本子在哪里?”
“那个小本子先是被刘军带出了大窝铺,后来又带到了万里之遥的新疆。”
我似乎有些明白过来,“姐姐,那个小本子,后来落到了李子健他们那伙人的手里,他们在小本子里发现了大窝铺的财富线索,是吗?”
她点点头,“弟弟,你只说对了一半。其实,事情远远不是那么简单。比方说,当年,刘言、文涯名和刘军他们逃离江津的原因,任何一个对那个时代有所了解的人,都是能够理解的;然而,不好理解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他们到底是死是活?小本子为什么会落入那伙人手里?”她望着我,语气里充满了忧虑,“另外,从常规上来分析,他们策划的这起发财阴谋,跟你欢镜听完全搭不上界,可是,他们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拉你入伙?”
我本来想把李子健拉我入伙的理由说出来,话到嘴边,终于还是硬生生地吞了回去。我想,尽可能与她周旋下去。
——也许,读者朋友们已经察觉到,我在以上的行文中尽量避免用欢应声的姓名来称呼面前这位神秘出现的妇女,一般都用“她”来代替。为什么呢?因为,我已经见识了好几位莫名其妙的男女人物,每一个人都有跟我发生必然关系的说词。那么,面前这位神秘妇女是否是真正的欢应声?我一时无法确定,同时,更不敢轻易地相信她,尽管,从我当时的心理状态来说,我万分希望面前这位神秘妇女就是失踪多年的欢应声。虽然,我心里疑虑重重,但是,她话中有一个东西却引起了我的注意:小本子。细细一想,一个普通的小本子能够引起她如此的重视,想必本子里的内容重要至极。
我故意说:“姐姐,你的意思是要我想办法偷到那个小本子?”
她重重地握了一下我的手,说:“弟弟,你猜对了。唉,对我来说,那个小本子太重要了。”
“小本子会在他们哪个人身上呢?”
“弟弟,这就是我求你的主要原因啊!”她沉思了一下,说,“据我所知,他们看起来是一伙人,实际上内部早已开始勾心斗角了。这并不奇怪,面对如此大的一处神秘宝藏,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想独自吞下那个小本子。”
我惊讶地问:“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小本子到底在谁的身上,就连他们内部的人,都不知道?这怎么可能呢?”
她先是定定地望着我,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接着告诫道:“欢镜听,我的好弟弟,牢牢记住姐姐一句话:你这次跟他们深入大窝铺,随时都会遇到‘不可能’的事情发生。”她的眼里忽然流出泪水,旋即把我的双手紧紧地捧入她的手掌中,“姐姐送你一句话:凡事都要随机应变。听懂了吗?”
一粒泪珠从她脸上滑下,温暖地滴到我手背上。 一瞬间,我的眼眶也红起来,一股壮怀激烈的冲动情绪撞击着我的心扉。我郑重说:“姐姐,我一定想方设法弄到那个小本子。”
她点点头,“姐姐相信你。”
忽然,我想到一个很具体的问题,问:“小本子弄到手后,我如何交给你?”
她立刻笑起来,“弟弟,小本子弄到手后,你打个信号给我,我会想办法来取的。”
她的计划:我弄到小本子后,只需要在王中阳的坟墓上放上一束白色野花。这就是所谓的信号。剩下的事情,就由她来具体操作了。
江面上又传来水鸟儿叽叽的叫声,紧跟着是水鸟儿扑扑的划水声。潮湿的雾气从江面上弥漫过来,在我们身边浓浓地滚动着。这时候,月光早已缩回夜宇深处去,天地之间,除了越来越重的湿气,便是越来越厚的夜色。她先是蹲下身去,掬起一捧江水洗了洗脸,接着站起身来,从衣袋里掏出几盒万金油塞到我手里,还拍了拍我的手背。她说:“弟弟,姐姐该走了。”
我知道万金油的药用价值,在深山密林里,这可是消除蚊虫叮咬的无价之宝。我手捧万金油,默默地看着她离去。很快,她的身影就消失在浓重的雾气里。过了许久,我回过神,刚把万金油放入衣袋,一股强烈的“模仿”欲望冲上心间,于是,学着她早先的样子,我也蹲下身,掬起江水浇到脸上,当冰凉的感觉刚刚从脸皮浸入心中时,不知为什么,我的泪水哗哗地淌下来。我霍地站起来,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大喊一声:“姐姐!”
虽然喊声在寂静的夜空中分外响亮,但是很快被浓重的雾气沾上水珠拖入黑沉沉的夜景深处去,迅速地消弥于无迹无痕。
她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女人?我想,她真的是多年前那位神秘失踪的欢应声吗?
在越来越重的雾气里,我一步一步地离开河边,回到家中。
欢镜听
第八章 步调与我保持一致的神秘女人
这时候,一位女人慢慢从夜色里现出身,一步一步径直朝我走来。她双手抱在胸前,用一张报纸掩住她的下半边脸,两颗眼珠在夜色里圆滑地滚动着。
与此同时,我想起了茶馆里的约会,于是转身朝不远处的临江茶馆走去。
那位女人随跟步脚地跟在我身后,步调与我保持一致,嚓嚓嚓的脚步声响进耳朵里,我竟然害怕起来。我不知道读者朋友们中间是否有人经历过这样的体验:某天晚上,当一位完全陌生的女人紧紧地跟在你身后时,你内心的感觉如何?对于我本人来说,那天晚上,当那位用报纸挡住半边脸的女人紧跟着我时,我的背心顷刻间冒出了一层冷汗。
忽然,我停下脚步,那位女人也停下脚步。我的心怦怦地狂跳起来,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那位女人也一动不动地站在我身后,如同我的影子。许久,我才慢慢地转过身,双眼逼视着她,问:“你是谁?为什么要盯着我?”
开始,我以为那位女人是江津大厦里见过面的小娘,直到她缓缓地移开报纸,露出她的全部真容时,我才发现是另一位陌生的女人。她的模样,不会超过二十岁。她的两只眼睛在夜色里泛出秋水般的寒意,面无表情说:“欢先生,跟我来。”
她的身影如同轻风从我面前飘过,走到我前面去。
我仍旧站在原地,冷冷地问:“我为什么要跟你走?”
她回转身,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先是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我,接着慢慢地笑起来,最后说:“她说得没错,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她是谁?是不是小娘。”我莫名其妙地问,“我又长得像谁?”
面前这位少女没回答我的问题,却笑着说:“小娘?这是英英的叫法,我们叫她……”她立刻调转话头,“走吧,再晚了,就看不到月亮了。”
我抬起头,天上果然有一轮明月。生活在喧嚣的都市里,人心也跟着浮躁起来,难得有人关心月光是否明亮了。我问:“她不是约我在临江茶馆见面吗?”
面前这位少女沉默了一下,只简单说了四个字:“跟我走吧。”
这一次,她在前,我在后,我俩以相同的步调朝临江茶馆走去。到临江茶馆时,她回头看了看我,沿着茶馆旁边的石梯走下去。石梯下面,是一片河滩地。在我的印象里,滨江路没有建好以前,江津城的青年男女谈情说爱,首选地就是这一片河滩。自从滨江路建好后,爱情场所也喜新厌旧,转移了新地址,原有的河滩地反而冷寂了下来。那么,这位神秘的陌生少女领我到冷寂的河滩地上来干什么呢?
月光弥漫在天地之间,江水泛着白光从身边静静地流过,时而还有几只水鸟儿从不远处的江面上发出叽叽的叫声,一位在月光下看起来不仅银饰般漂亮还柔美万分的少女,在遍地银光的沙地上,与我踏着月色缓缓行走,此情、此景、此人……没有任何一个外人不相信我们是一对浪漫中的恋人。望着月光下的美境,看着身边的佳丽,想到今天的奇遇,我禁不住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欢先生,你叹息什么呢?”
在空蒙寂静的月境里,我一声轻微的叹息居然被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调头望着我,嘴角扯起一丝笑纹,细声说:“今夜,月光如水照江津,你大约有许许多多的感慨吧?”
我说:“我当然有许多感慨。”我望着她,语气冰冷,“老百姓常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过去,我没有这样的遭遇。今天,我相信这句话是真理了。”
她当然明白我的意思。一位安居家中的年轻男人,因为接到一个平常的电话,便开始了他不平常的遭遇。她移开脸,仰视着夜宇中慢慢滚动的月轮。月光立刻注满她的两只眼眶。也许,我不明不白的遭遇,让她也觉得好笑,她禁不住开心地笑起来。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吗?”我望着她一脸如花的笑容,问:“你们这样神神秘秘地捉弄我,动机到底是什么?”
她慢慢收起如花笑容,刚被月光浸染过的两只眼睛仍旧闪闪发亮。她严肃说:“欢先生,对于你来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落这句话,应该改成时来运转铁变金才正确。”
这一次,轮到我笑起来。我一边笑一边说:“我的财运来了?小姐,你是大白天说梦话吧?”
她笑了笑,没说话,却将一只手挽住我的胳膊。我大吃一惊,扔开她的手,跳开几步,冷冷地打量着她。我之所以大吃一惊,并非因为我是一名不近女色的正人君子,而是我对她一无所知,在我眼里,对方除了身体是女性外,其他东西都是虚假的,也就是说,我在对方身上,找不到一点点性爱感觉,哪怕这种性爱仅仅是动物生理上最原始的冲动。
“我没想到,欢先生居然害怕一位女人挽他的手!”她将脸孔凑到我眼前,问:“欢先生,我很丑吗?”
我急忙否认道:“不不不,小姐,你不丑。”我话锋一转,问,“你刚才说什么时来运转铁变金,我不清楚……”
“这是一套发财计划。”她打断我的话,立刻说,“欢先生,你将在这套计划里发大财。”她放缓语气,讳莫如深说,“而且,这套计划,不需要欢先生投入一分钱的资金。”
不投入一分钱的成本就可以发大财?在我过去的商旅生涯中,这是闻所未闻的事情,即便是那些有着深厚权力背景的官商们,做某些暗箱操作的不见阳光的生意,也需要投入本钱,区别无非是本钱的大小不同罢了。
“我没听错吧?”我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有发烧的感觉,然后将手掌贴到她的额头上,也没发现对方有烧糊涂的现象。我问:“小姐,你没说胡话吧?”
她趁此机会按住我的手掌,紧紧地贴到她前额上。
一时间,我俩都沉默起来。
许久,她才重重地叹息一声,莫名其妙说了一句:“我为什么从你身上找不到那种感觉?难道,当年,他们谈恋爱的心境和表达方式,与今天的人们完全不一样吗?”
我是越来越不明白了,我甚至怀疑面前这位少女的思维是否有些神经错乱。想了想,我仍旧旧话重提:“小姐,那套什么发大财的计划,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先是做出笑眯眯的样子,继而慢慢地将我的一只手抱入她的怀内,说:“欢先生,请允许我挽住你的手,好吗?”接着,她莫名其妙地叹息一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不知道挽住你的手后,我能不能找到当年的感觉?”
我不知道其他男人面对这种艳遇的反应如何,对于我本人来说,这一次,我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我心里甚至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大不了“做”一回那种只要是动物都能“做”的事情。我想,她一个少女的鲜花身子都不恐惧,我一个大男人的松柏身体还害怕什么呢?
等把我的胳膊牢牢地挽住后,她高兴说:“欢先生,我只有挽住了你的手,才能听到一个人唱歌。对了,我们的发财计划,就是从这个人的歌声中开始。”
话音刚落,她偏过脸望着夜景深处,屈起一根手指打了一个响亮的口哨。还没等口哨声完全走远,另一个女人清越甜润的歌声立刻从夜景深处飘过来,叩响我的耳鼓。
这首歌是我非常熟悉的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
“小姐,”我惊异地望着她,“唱歌的这位女人是谁?”
“欢先生,你猜猜看,这个人是谁?”她诡秘地望着我,见我一脸的迷茫,她细细地吐出唱歌人的姓名:“欢应声。”
天哪!难道多年前神秘失踪的欢应声,现在又神秘地出现了?一瞬间,我有一种晕眩的感觉,整个身体情不自禁地痉挛了一下。仔细一想,假如某天,某人突然告诉你:当一位失踪多年的亲人就在你附近时,无论你表现出何种状况的失态,都是人之常情,都是可以理解的。我先是一把抱住她,紧接着双手抓住她的两个肩头。我语无伦次说:“欢应声……那位唱歌的女人是欢应声……不可能……”
她不说话,只是脸上带着诡秘的笑容,默默地观察着我。很明显,我一切失态的举动,都在她的意料之中。过了一会儿,见我的情绪稍稍平静后,她才慢慢伸出一根指头,慢慢越过肩膀朝后指去,说:“欢先生,请听这歌声。”她强调说,“你能从歌声中听出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我打量着她庄重严肃的神态,虽然她没把话说明,但是,我知道她话里一定有非常重要的内容。我稳了稳潮起潮落的心绪,闭上双眼,细细地分辩歌声中透出的隐秘。苏联歌曲《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是很多人都耳熟能详的,也有无数的中国民众会唱这首外国歌。我从第一句“深夜花园里四处静悄悄”听起,仔仔细细地听到最后一句“莫斯科郊外的晚上”。坦诚地讲,我没听出一丝一毫隐秘的地方。我睁开眼,疑惑地望着她。
她笑了笑,“再听。”
果然,夜景深处第二次响起了《莫斯科郊外的晚上》。我再次闭上眼,再次竖起了耳根,再次把敲响我耳鼓的歌声细若粉末般地研磨了一遍。猛然间,我在歌声中发现了一丝端倪——歌词中有一句“我的心上人坐在我身旁,默默看着我不作声”在声律技巧的处理上是很现代,也很流行,然而,在欢应声当年的生活环境里、在欢应声唱歌跳舞的时代,根本不可能有后来的流行歌曲,也就是说,唱这首歌的女人,绝对不是真正的欢应声。那么,那位唱歌的女人不是欢应声,又是谁呢?我睁开眼,逼视着她,双手重新抓住她的两个肩头。我问:“你怎么知道有一个欢应声?那位唱歌的女人到底是谁?”
她不回答我,却使劲将肩膀从我双手中挣脱出去,幽幽地叹口气。
我不明白她这一声叹息里,是得意呢还是失意?
她默默地挽住我的胳膊,朝夜景深处的某个地方努了一下嘴巴,示意我朝那个方向走去。
那个地方越来越近了。越接近那个地方,清越甜润的歌声就越来越清晰、越明亮。渐渐地,两个黑影出现在我视野里,其中一人站着,一人坐着。那位站着的人,显然就是唱歌的女人。在他们前方,是一湾迷蒙的江水。夜宇深处的月光轰然流泻下来,悄悄地将清越甜润的歌声按进冷冷的江水里,浸入一片白茫茫的水下世界,静静地捎走了。歌声终于消失了,那位唱歌的女人也坐了下来。两个黑影的坐姿很怪异,虽然两人中间仅仅隔着一小段距离,但是却有一堵无形的、随时随地都可能倒塌的危墙竖立在他们中间。一时间,我愣住了,一种剧烈的熟悉感猛然撞击着我的心跳。这样久违的坐姿,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一会儿,我终于想了起来,这种久违了的坐姿,在许许多多的影视剧里,每当出现那个时代谈情说爱的画面对,与今天晚上我看到的坐姿情形惊人地相似。——我说的那个时代,就是欢应声和王中阳秘密恋爱的年月。开始,我以为他们没有察觉到我和少女的到来,直到月光把我和少女的身影长长地披挂到他们身上时,其中一位黑影才不惊不诧地对那位唱歌的女人说:“欢应声,他们来了。”
原来,另一位黑影是一位年轻男人。对于我和少女悄无声息的到来,早已是他们意料之中的事情。
我大吃一惊,猛然扑到那位唱歌的女人面前,一把将她拉了起来,在皎洁明亮的月光下,我一眼就认出了她。
她就是在江津大厦里把小女孩交给我的那位年轻女人。
老实说,我真正吃惊的地方不在这里,而在刚才那位年轻男人喊出她的姓名。我吃惊地问:“你的姓名怎么会是欢应声?”我继续问,“你不是叫李子健吗?”
她一边笑一边眯起双眼,戏谑地反问:“怎么,天下只允许你姓欢?”
我没说话。
她仍旧微眯双眼,说:“我就是姓欢,我就是欢氏家族中的人。”
我问:“你为什么要假冒欢应声呢?”
这时候,那位年轻男人插进话头:“欢镜听先生,你这个问题问得非常好。”他笑着说,“假如许多年前的欢应声活到今天,仍旧像你现在看到的欢应声这样青春和年轻,那么,这种青春永驻的养颜秘密,可能会轰动全世界。”
我调过头,冷冷地望着那位年轻男人,冷冷地问:“你是谁?”
“我是谁?”他一只手掌捂住胸口,咬了一下嘴皮,说:“我叫王中阳,多年前死在大窝铺、埋在旗杆下的王中阳。”说到这里,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用一种调侃的口吻说:“已经死去多年的王中阳,现在还魂了,终于复活了。”
我虽然不相信还魂与复活这类无稽之谈,但是我坚信一个事实,他们是一帮心智很正常的人,并非在演一出无聊的闹剧,在还魂与复活的游戏里,一定隐藏着深远的阴谋。自从欢应声神秘地失踪后,那桩多年前尘封至今的悬案,我早已在伯伯、伯妈那里不止一次地听到过,对于当年那次革命行动的组成人员,虽然每一个人我都不认识,但是,我对每一个人的姓名都记得非常清楚。如今,在长江边的沙滩上,在白亮亮的月光下,既然王中阳、欢应声都还魂与复活了,那么,还有文涯名、刘言和刘军呢?他们难道没有还魂与复活过来吗?想了想,我转过头,望着身边的少女,“你的真实姓名叫什么?我也许永远都无法知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复活后的姓名应该叫刘军,是不是?”
少女虽然没说话,但是她的神态肯定了我的猜测。她的脸上,先是面无表情,随后,漩起一圈又一圈银饰般的笑纹。
夜风从江面吹来,带着冷冷的潮湿,扑了我一脸一身。我冷冷地打量了他们一遍,问:“从现在起,我应该直呼你们复活后的姓名,是吗?”
那位年轻男人点点头,仍旧用一种调侃的口吻答道:“王中阳同意。”
那位年轻女人也点点头,“欢应声同意。”
身边的少女同样点点头,“刘军也同意。”
我望着那位年轻女人,问:“你在江津大厦留给我的纸条上写着李子健的姓名,很可能也是虚虚晃晃的吧?”
她笑了笑,一口承认下来:“欢先生,不是很可能虚虚晃晃,而是完完全全的虚假。”
我望了望四周,没发现还有其他人,问:“还有刘言和文涯名呢?他们在哪里?”
王中阳和欢应声互相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王中阳故意问刘军:“你哥哥呢?”
刘军拉起我的一只手,说:“文涯名,走,我带你去见我哥哥刘言。”
一瞬间,我怀疑耳朵出了问题。谁是文涯名?文涯名在哪里?我反手飞快地抓住刘军,惊疑地问:“刘军,你刚才说什么?”仅仅是电光火石间,我终于恍然大悟了,说,“你们把我复活成文涯名?”我的目光从他们脸孔上扫过去,问:“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欢应声走过来,轻轻地握住我的手,说:“欢先生,我们把你复活成文涯名,当然有非常重要的内容。”她说,“这样吧,等我们见到刘言后,再将这个内容告诉你。”
我们沿着河滩地慢慢往回走,很快,重新站到了滨江路上。王中阳招了一辆出租车,朝司机吐出一个地名,车子很快融入光怪陆离的都市中。
我摇下车窗,将目光投到夜幕的深远处,目视着银盆般的月亮一寸一寸地被某根神秘的绳索扯远了去,悄悄地吞噬在都市或高或矮的建筑物后面。当一团红晕拚命地挤进我的眼帘时,我知道流光溢彩的都市大街到了。我收回眼光,漠然地望着车窗外一个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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