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溪河畔
失去遮拦,也不用拐弯的阳光
覆盖沿河两岸的草木、庄稼和村庄
躲在麻柳树下的人,盯住紧张的鱼漂
呼吸起伏没有影响到河面平静
他的先人们躺在身后不远的荒坡
水牛啃着草,不时注视河边的一举一动
坡上的草春时疯长,秋时苍老
追赶着一个人从少年到白头
河水置身事外地起起落落
村上唯一的打渔子外出多年。至今未归
那 时
那时的街,梨树高过房屋
炊烟比路上行人起得还要早
那时的河,盛满少年的梦与愁
水中月明胜过两岸灯火
那时的天,放牧成群的绵羊
东边日出不用躲开西边雨
那时的你,背着工友写信
一个人会不自觉地傻笑
那时的我,简单如木头
走到树荫下,也不敢牵你的手
支 撑
我用石块撑开柑桔
抱得过紧的枝桠
为光线留出穿行的空隙
尚未成熟的果实
喝饱阳光的汁液
就会像蜂蜜一样香甜
这让我想起父亲张开的双臂
护着我第一次攀爬梯子
我的每一次晃动
把他像木偶一样牵扯和摆布
当我费力登上每步梯子
他总是表现喜出望外的神情
柑桔与阳光在恋爱中生长
将会有果熟蒂落的时刻
如今我却孑然一身
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期待
除了父亲遥远又模糊的微笑
田 坎
我的人间缩小为
一条坑洼不平的田坎
两边是青黄相接的稻田
稗子挺着亭亭玉立的身姿
小巢菜开出梦幻般蓝花
青蛙与飞虫通常相安无事
雨水过后的田坝荡,我卷起裤子
有板有眼地捉弄鱼虾
每年春耕期间
父亲会用钉耙挖些泥土
给田坎加固蓄水
我小小的脚丫
在稀泥新筑的田坎上蹒跚
父亲的目光分成两半
一半在干活,一半在紧张我
田坎的一头连着家
另一头连着公路,连着我
半世漂泊的城市生活
顺着田坎走
总能找到回家的路
只是身旁少了父亲的身影
辨 认
原本光滑的树皮上
长着不同的斑点
桃树是长形的
樱花树是圆形的
玉兰花树是凸起的
在树叶尽数散落的季节
我靠斑点的不同辨认树种
无法辨认的是过去
碰过多少次壁
摔过多少次跟头
受过多少次冷落与嘲讽
哪块新伤下找不到旧伤痕
但是,当生活即将坠入死寂
受伤会显得弥足珍贵
伤疤也会成为今生今世
最显赫的勋章
无法辨认的还有未来
究竟剩下多少时间和热情
可以在孰对孰错中纠缠不休
还可以好了伤疤忘了痛
一次次头破血流地从远方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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