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色掌柜》第六章

第六章 叫我怎么办

“我无法向她介绍、解释，怕说漏嘴暴露了组织的秘密。”

尚在四川大学读书的王敏卿自然不知道肖林的秘密，她的任务是学习，是读书，这是上级交给她的工作，也是为完成组织以后交付的新任务做准备。

自1940 年以来，日本侵略者对中国及抗日根据地实施全面“窒息”政策，对解放区实施“铁笼”政策，企图困死饿死我抗日军民，甚至冒天下之大不韪，实施“烧光、杀光、抢光”的三光政

策，仅在晋西北就屠杀五千多民众，对国民政府及所辖区域广大军民则实施物资封锁。又集中30 万大军发动“枣宜”会战，只为控制长江交通，切断通往重庆的运输线。蒋介石曾说：失去宜昌，是抗战以来令他感到最困难的时刻，因为在此前的长沙战役和宾阳惨败之后，国际援华交通线已经被切断。然而，就在中国人民抗日战争处于极端艰难困苦的时候，1941 年11 月13 日苏联与日本签订《苏日中立条约》，从此苏联对华援助逐渐减少，这种釜底抽薪的行为正是日本对华的“窒息”政策的一部分，这是要置中国人民的抗日民族解放斗争于死地。而蒋介石集团又极端错误地于1941年发动了“皖南事变”，公开对我抗日武装新四军进行屠杀。国民党借此机会停止了对八路军的拨款。八路军驻渝办事处、中共中央南方局的经费就更为紧张，别说活动开展，就连吃饭问题都开始严重起来。肖林想，如果“恒源字号”能尽早开张，就可以一方面继续在重庆金融市场打拼，另一方面通过“恒源字号”赚钱来支持八路军驻渝办事处，减轻中共中央南方局工作人员的压力。重任在肩，肖林不敢在家久留，他知道家人，乃至舅姨叔伯，朋友故交对他的经商决定有相当的疑虑和不解，也知道他们当中相当多的人对他的“抠门”和“冷漠”感到气愤，可他没有时间进行解释和说明，他也不能去过多过细地解释。他相信日久见人心，时间会证明一切。

在老家住的这几天，王敏卿从肖林家人和朋友的话里话外中感觉到他们对肖林的不满和抱怨。他们不解的是他变了，以前的他大方慷慨、古道热肠，谁有事六叫我怎么办求他他都“有求必应”。可如今呢？除了那些高谈阔论，似是而非的大道理以外，什么实在的东西也没有。解除困境、发家致富的主意倒是提出得不少，譬如看上去最最切实可行的就是让漆品帮上山挖山菇挖山笋去卖，把家中的陈皮弄到江津县里去卖掉，所得之款做本钱，在李市场开个什么粑店的建议，但是这也让漆品帮感到为难。山里人啊，没见过世面，没经历过风险，怕呀！怕什么呢？多着呐，得有人领着、帮衬着，风来了有人挡着，雨来了得有人遮着，矛盾来了得有人解决，这也不能行，那也办不到。其实，漆品帮此番来找肖林，为的就是如以前那样从肖林那里“借钱”。伸手，那是多方便的事儿呀。哪知这次的肖林成了铁公鸡一只，一毛不拔，差点儿没把他气晕过去。回到家，他差点儿没把肖林祖宗八代都骂翻个遍。肖林父亲原来也想趁儿子回家之际，和他商量把几间茅草屋改造一下，修成瓦房，以便以后小儿结婚用，此外还有大闺女的嫁妆准备等等之类，可肖林……哎，没时间没精力管这些。忙，忙，忙，一趟李市一趟白沙一趟中山一趟下湾，跑个不停，这个小子忙些啥呢，他不明白，懒得问，也没兴趣问。他要求的是长大的儿子可以帮衬家里一把，把这个家弄得红火一点儿。

“远山茫苍苍，近水河悠悠，万家坡屯下，绝胜小苏杭”——两岔古镇是这样，沿着笋溪逆流而上的嘉坪古镇、月沱古镇、中山古镇也是这样。这是渝川黔相邻的古镇，一上码头，场口上立着的“吴蜀均沾”石碑高大雄伟。王敏卿反复红色 看这四字，却难解内涵，“蜀”还好理解，四川简称蜀嘛。“吴”呢？莫非是“吴越”之吴？肖林面对王敏卿的疑问，解释说这是中山镇生意人的厚道和公平意掌柜 识，说的是本地人、外地人一视同仁，生意上公平竞争，利益均沾。肖林带王敏卿沿着笋溪河上的若干场镇码头转悠，并不是游山玩水，寻古探幽，他没有这样的闲情逸致，而是考察市场，结交朋友，为了日后的“恒源字号”开展业务作准备做铺垫。为了完成周恩来交办的任务必须有大动作、大作为才行，格局太小是不行的。必须要做大生意，大生意才能赚大钱，小打小闹解不了燃眉之急。

但是他又感到有个问题十分的棘手，那就是保密的问题。这个秘密对家人，包括妻子儿女父母兄弟都不能说，即使是在自己的组织内，除了钱之光之外的所有人也都不能透露。这种事情对一般人而言也许没什么，但对经商来说又是最忌讳的最难办的，由于你的神秘兮兮，你的“不坦诚”，你的“不守信”，你会失去许多至亲好友、生意伙伴，甚至失去亲人爱人的亲情爱情，甚至会把至爱亲人推向你的对立面，成为你前进路上的绊脚石，乃至成为伤害你、攻击你的敌人。

而肖林一路上的神秘兮兮、欲说又止、吞吞吐吐，简直让王敏卿感到愤怒！这还是夫妻吗？这还有信任吗？这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于是，一路上“麻布口袋装茄子——叽叽咕咕”，扯皮闹意见，都是免不了的。家人、朋友、生意伙伴的不理解，妻子的不满，让肖林的市场考察行程并不轻松……要不是他时时想起钱之光与他谈话的情景，他真的都快要崩溃了。

钱之光在肖林临来江津之前曾找他谈了一次话。他问肖林：“你希望组织上给你派一个什么样的同志来当助手呢？”肖林的回答也干脆利索：“这事不是我肖林应该考虑的。我完全服从组织的安排，组织上让谁来做我的助手都行，我保证和这个同志搞好团结，圆满完成组织交给的任务。”

“那好，那好。”钱之光满面笑容。

钱之光的笑容定格在肖林的脑海中，让他品味了好久好久。钱之光的欲言又止，分明意味深长。他在内心暗暗地祈祷：千万千万别派个女人来，搞一个什么“假扮夫妻”的把戏，我倒没什么，只是怕敏卿受不了，没有女人不吃醋的。但是如果真给我调个女人来当助手，我又该怎么办呢？敏卿啊敏卿，倘若那种情况真的出现了，你又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