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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大王寨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何仙草    日  期:2019年5月24日     

奉节县青龙镇东南,一处叫大王寨的原乡,隐隐炮声,呜呜鹅鸣,一直牵引着大王寨离乡的子孙们,还有我这个猎奇者。

曾经名噪一时的大王寨,是一只白鹅成全的。海拔千米的大王寨,仅有一条上山路。隐藏在原始密林里的山路,时有时无,坎坷狭窄。一身淋漓大汗爬上来,以为就是山顶了。穿过一道古老的石门,前面却有一道深壑横绝,犹如隔绝了你的前世今生。正好一道仅通一人一马的天然横梁架通,细细长长的,像极了鹅的长颈。这里便是进寨的唯一通道——鹅项颈了。立于鹅颈上,两腿发软。待心定神清后,左瞻右观,两边晾起的万丈悬崖,朝阳朗照,熠熠生辉,像极了白鹅双翅振飞,好像要托着大王寨远行。

同行的大王寨子孙宏达,一位深受祖辈艺术熏陶的本土音乐人,骄傲地为我讲起了大王寨的从前。

远在大明朝时期,大王寨的主人姓冉,号称冉大王,土家族人,生性耿直,豪气冲天。他农忙时带领族人勤力稼穑,农闲时便练兵舞剑,修炮造枪。长久以来,山寨里一片安定祥和,从未有过大灾大难,完全是一番天外王国的景象。由此,远乡近邻十分羡慕大王寨人,冉大王的名号,也传遍三乡十八县。历史航行到明末的拐角,张献忠举着义旗,兵临大王寨,大王寨经受着存亡的考验。可有强兵的严防死守,有大王寨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冉大王一点儿也不慌张。在前寨门鹅项颈高大坚实的城墙上,架设着十门大炮。黑魆魆的炮口,像无数精明幽深的眼,瞄准山下密林里的一草一木,稍有风吹草动,炮口就会喷出愤怒的火焰。传说,张献忠的部下在山下围剿了三个月,以为可以困毁大王寨,没有想到,一日清晨,从城头上还能丢下几条鲜活的大鱼,大王寨的水深啦。八大王张献忠只好另作打算。正巧,冉大王的外侄赵巧要进寨有要事,八大王用重金收买了他。待赵巧进得寨门,趁守兵换哨,把炮口里灌满了盐水。山下围兵趁势攻入,冒不出火焰的大炮,成了一枚枚哑巴。义军一举攻进寨里,冉大王还在大厅下棋,待抬头时,敌人已经攻进了前厅大门。他见势不妙,抄后门逃出,牵出他的白马玉龙,挥鞭向西。不出百米,前面就是大王寨左侧的万丈深壑。冉大王回头看时,敌人挥着长矛纷纷追至。说是迟,冉大王挥手扬鞭,白马凌空跃起,眼看就落在对面的平地上了,却也真巧,此时一只凶猛的豹子受了惊吓,飞扑上来,白马坠入深壑,冉大王却安好无恙。待往西逃离时,早埋伏好的敌兵,捉住了他,割下了他的头颅。由此,冉大王的身后,留下了一串串地名,白马飞跃的悬崖,叫白马崖,豹子扑上来的地方称豹子淌,割下头颅的土坎,名安颈台。大王寨还留下了一条惨痛的教训:外侄不可信!一代山寨好汉,就此终结,大王寨的辉煌,化为长空一缕硝烟,繁荣祥和的大王寨,长久掩埋在一片废墟里。

直到晚清光绪年间,一位大清名仕,钦赐“文林郎”李成芳,位居翰林,却看惯晚清腐败,一甩手,扛着书箱,踏遍千山万水,寻得大王寨,一欢喜便住下了。那正是“高卧林泉成小隐”。大王寨的炊烟又冉冉升起,大王寨的习武农耕再次得以传习,并且大王寨人更喜舞文弄墨,琴棋书画。因为他们的祖先不再姓冉,而是“解经十余年,著书六七卷”的一代翰林李成芳。大王寨的空气里,硝烟味儿淡了,书香气息多了起来。

对我侃侃而谈的宏达,正是文林郎的后裔,他的母亲是李氏闺秀,虽未上过学,也能识得万千繁体字,熟记四大名著。宏达的父亲是大王寨的上门郎,一个大学生,精通琴棋书画,他加盟大王寨,使得大王寨文化更为兴盛。

说道此,宏达的脸上浮现几分得意的神情。原来,他的血管里流淌的是艺术与高贵。

我们一行小心越过鹅项颈,继续向上,要爬上去的缓坡便是鹅岭了。鹅岭草长林深,暗藏不少幽洞。走着走着,前面的小路被一巢倒地的大树阻断,有拦腰折断的,有连根拔起的,五米宽的受灾面,从顶端泼洒下来,一条枯黄皲裂的创伤,让人百思不得解。据寨上唯一的主人李伯说,左边白马崖上方有一“母猪洞”,深不可测。一日,乌云遮天,电闪雷鸣。一股奇特的狂风,从洞里飞卷而出,沿着鹅岭滚下,便扫荡了眼前一巢草木。这一怪异现象,问及耄耋老人,皆摇头称叹,只好待未至的专家们来解答了。

鹅岭的右侧有两个大洞穴,上方有“青蛙洞”,本地人称“克蟆洞”,下方的“四方洞”更为出名。“克蟆洞”就在近处,离主路不到百米。踩着经年落叶,径直到洞口。洞门宽阔,像蛤蟆正张着的大嘴,喝林间的蚊蝇。宏达步入洞里,那是他童年时的梦想之门。他曾经常来洞里挑水,洞里甘甜的水,滋润了他的喉咙,才有他今天清亮的歌喉。他还讲给我一个美妙的神话:

说“克蟆洞”正对着沟壑对面的一个洞穴,叫着“长蛇洞”,洞里住着一条黄色巨蟒。一年天干,终年无雨,长蛇渴坏了,便在有月光的晚上,尾不出洞,头伸进“克蟆洞”饮水。正好被一个夜间挑水的农人撞见,农人不但没有喊叫,却悄然地离开,怕惊扰了长蛇。等农人回到家里,一看水桶里却装着满满的一桶水。第二天,他用完了桶里的水,一转身桶里又装满了清凉的水。从此,农人不再有担水的辛劳了。

“四方洞”在一道高坎的下面,须得探身下坎,再身系长绳滑下长长的陡坡,才能看到对面半崖上的洞口。我的笨腿和胆怯,没法逾越身下的高坎,宏达夫妇只好留下来陪我。我们就躺在“克蟆洞”门口的平地上,厚积的落叶松针,酥酥软软的。或仰天冥想,或闭目倾听。林间群鸟的欢唱,洞里的丝丝凉风,似置身于世外仙境,让我们一时忘却昨日无数纷扰。这时,宏达哼唱着我们最喜欢的歌谣:

我的家乡有一片静静的山坡,

山坡中流淌着一条清澈的小河

……

轻快悠扬的歌声,合着鸟鸣,润澈着整个山野。世间无烦忧,万物皆美好。

“四方洞”的探险者们,不时在群里传出惊险与惊喜同在的画面,还有语音中的尖叫与刺激。两个小时后,他们回来了,说没有办法走到洞的尽头,只拍到少量的珍稀钟乳石。

把原始奇特的“四方洞”留给后来的探险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