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间,我竟度过了十余年的写作生活。此时的回眸,令我自己也大吃一惊: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种生活的疯狂和魔性!不是写作缠上了我,而是我对“写作”死缠烂打、依赖严重,有时甚至摧残了健康而不自知。作为一个不得不在职场打拼的职业女性,一个身负重任的母亲、女儿和妻子,我不得不在生活的旮旯犄角里挤出有限的时间阅读、学习、书写;也因为这样的痴迷,而自觉远离了一些喧嚣和活跃。记得一位老师多次打趣我:“钟灵是冷水泡茶!”这是中性和我乐于接受的评价——生活已经使我手忙脚乱,勉强应对,我必须使自己的生活呈现出几无波澜的静态,以给学习、写作留出一点点空间来。
“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 我不顾一切地投奔到“写作”的门下,权且因为惶惑中的一场自我救赎;
既然一切都是心甘情愿,便无所谓忧苦了。这或许是爱的原动力。
我在业余写作的道路上发足狂奔,不舍昼夜,尝试着每一寸的进步。随着时间和写作实践的行进,“爱”发生了变化,变得“形而上”——写作渐渐变成了一种信仰和追求。
然而,写作始终是工作、生活之余的点缀,有没有庄重的“以文学之名”的时刻呢?
有!当然有!我念记着几年前一次充满神秘的聚会,不妨看作揭示写作路径的小剧场:某天忽然接到好友电话,让我参加一个文友聚会。我赶去,地点安排在一条泊于长江岸边的渔船上。渔船是朋友家的打渔船,并非专事经营餐饮,这一天恰好打上来长江鱼,现场加工。暮色四垂,除了给我电话的朋友,其他六七个人我都不认识。虽无甚了解,但大致可以归类为“热爱文字的人”。男士甲成为大家热议的话题。他曾经是一个情感出轨者,在朋友中并不避讳。他对自己过去的经历表示了忏悔。女士乙是某网站文字编辑,人称“三公子”,她说人们对两性话题特别关注,自然就带出一些“桃色事件”;男士丁讲了同事忽然自杀的事件,事发突然,原因耐人寻味……一群人说着与文学有关的话题。夜色深浓,狭窄的小船上,光线幽暗不明。水波摇荡间,舌尖上的美味被奇异而大胆的话题生发出无穷风味。我默默听着,一边品味着。冷不丁,一男士问我:“你是写什么的?”我像被什么东西击中一般,愣住了。停顿片刻,我一口气地说:“可以写的东西很多呀!除了凶杀,出轨、抑郁……山川草木,花鸟虫鱼,风土人情,生活故事……都可写!”在座朋友听罢,也愣住了,似乎若有所思。这时没有人说话,四下静静地。只有不远处的城市灯火与身下的舱板随波涛起伏,晃动不停。
之所以会发愣怔,是因为我的写作基本是“原生态”,实在不是为了博人眼球。尤其是,在欢愉时刻忽然以“严肃正经”的形象现身,不幸成为一个“话题终结者”,多少有点煞风景。但性格使然,我只能直言不讳。在这个毫无准备的、美妙的“文学之夜”,我怎能敷衍呢?“君看一叶舟,出没风波里”。对我而言,这个普通的夜晚具有“寓言式”的抽象意义。泛舟于文学的波涛之上,每个人划向不一样的航向,泛起了不一样的浪花。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见解,即使是以文为生,也有自己的文学取向,自己的写作目的,自己倾心的写作领域。这样的载沉载浮,又会给每个人带来怎样的命运呢?
这个夜晚光影斑斓,水烟袅袅。我想, 我的笔下之所以呈现的多是“山川草木,风土人情”等这样一些乡土题材的内容,主要源自于一种书写“乡愁”的需要。随着时光的流逝,“乡愁”不知觉地就泊于我的心湖。我找不到新疆的童年乐土。找不回我少年时的家园——千年古镇的武陵老街已随三峡工程的兴建淹没于长江水下……无处安放的情感,使我极为热爱泥土、大自然(也可能是少年时随父母举家迁徙的经历对我造成的一种始终“在路上”的“后遗症”)。我的脚步总是在大地上奔波不停,无论大漠孤烟还是江南烟柳,日升月落、云卷云舒都会令我欢欣!我很多次奔走于荒村野路,去寻找那些被遗落的老房子,想象曾经热烈得发烫的生活。我的根还若隐若现地与乡村联结着,那些父老乡亲们,他们与土地相依为命,我不由自主地关注他们的生活和命运。
乡愁其实沉睡在每个人的内心深处。人们领我去看他们的家乡,为老家门前的一片李子花开而大唱赞歌;为我指点这里的古道,那里的老桥,如数家珍……又因为我近年来接触到一些传统文化的内容,在那里我发现我们的先辈如拓荒者一般坚韧的足迹,他们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丝毫不逊于现在的我们。我感受到了前人为我们留存下来的宝贵精神遗产,感受到身边的人们对大地无言的热爱……过去与今天相互关照,今天与明天遥遥对话。我的笔头有了源源不竭的素材。
在这样的精神故乡徜徉,多多少少给我一些安慰!
我希望以我的笔,写下正在改变着的地理山川,和不曾变化的情感;写下眼前的真实,为未来之来投射下一抹影像……
文学,那生长于泥土里的一地青草,愈走进,愈深浓,愈热爱。
匆匆流年,我十分谨慎于我的文字,这让我在写作上比较“低产”。感谢家人对我的大力支持。感谢一直给予我关注和帮助的人们。你们的鼓励消解了我的怯懦,你们的真诚挽起了时空,使我终于鼓起勇气精选近年来创作、发表、获奖的作品,认真校改,结集付梓,这些全是你们的功劳,也是对近年来我的创作的一个总结。如若不吝赐教,将更加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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