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萝卜儿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真好耍,胡萝卜儿炒嘎嘎!”
每次到食堂吃饭,看到胡萝卜炒回锅肉,就不由得想起了这首童年的儿歌,想起了那浓浓的年味。
胡萝卜的“胡”,就是历史上所说的“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胡”。“胡人”,是我国古代对北方以及西北部游牧民族的泛称。胡萝卜原产于亚洲西南部的高原干旱地区,相传两千多年前的阿富汗就已成功培育出第一代胡萝卜,约在公元13世纪的元朝末期,才从伊朗沿古老的陆上“丝绸之路”引入我国,故冠之以“胡”。
胡萝卜因其红彤彤、亮铮铮的颜色,故又称“红萝卜”。
大红大紫代表着喜庆,代表着热烈,代表着幸福,代表着团圆,代表着尊贵,代表着高尚,代表着胜利与成功,代表着平安与吉祥等等。
红色是中华民族最喜爱的颜色,是中国人的文化图腾和精神皈依。传统的“中国红”融入了几千年中华文化的历史血脉之中,它氤氲着古色古香的秦汉气息,延续着盛世气派的唐宋遗风,沿袭着灿烂辉煌的魏晋脉络,流转着独领风骚的元明清神韵,闪耀着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时代光芒。
一个错综复杂的“中国结”,高度概括了中华民族作为龙的传人的生生不息、丰富多彩的文化底蕴。
正是因为胡萝卜火红通透的材质和玲珑如玉的体态,高度契合了中华文化的红色元素,所以中国人对其油然而生一种特殊的情怀。
胡萝卜因其甘甜味美、脆嫩爽口,故又称为“甘荀”或“甜萝卜”。
“甘者,甜也”,甜味在中国饮食文化中被赋予了独特的寓意:或甜美向上、欣欣向荣,寄予人们对生活甜甜蜜蜜、事业步步高升的美好愿望;或甜蜜温馨、和和美美,寄予人们向往婚姻幸福美满、家庭和睦康健之意;或甜美向善、安之若泰,寄予人们万事如意、吉祥安泰之意。
胡萝卜自身独具的“红色”“甘甜”的基因与特质,恰恰切合了人们对“过年”的美好祈盼。所以,每年寒冬腊月,从吃“胡萝卜儿炒嘎嘎”开始,一个红红火火、甜甜蜜蜜的迎春时节就正式拉开了序幕。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在南方的乡下,每当进入腊月,家家户户就开始杀年猪,排着轮子吃刨汤,然后就是忙着灌香肠、熏腊肉、腌猪头、烧猪蹄、酿米酒、推汤圆、扫清洁、祭灶神、备年货……一派风风火火、准备过年的架势。
“胡萝卜儿炒嘎嘎”是“刨汤宴”上一道必备的菜品。每一家的“刨汤宴”上,盛在桌子中央最打眼的,总是一大鉢冒稍稍的胡萝卜炒回锅肉,那红润润的胡萝卜片、绿莹莹的大蒜苗、白嫩嫩的土猪肉,色香味美,看得都叫人直流口水,更不要说吃在嘴里肥而不腻、香糯软甜,不禁让人食欲陡增,胃口大开。
这个时节,随便你走进哪户人家,抬头望去,在火塘的吊钩上,在灶房的梁架上 ,在堂屋的檩条上,一串串、一块块、一条条、一磴蹬、一坨坨,到处挂着的尽是黄熵熵、金灿灿、红萱萱、乌溜溜、黑黢黢、油浸浸的腊货,有腊猪肉、腊猪排、腊猪头、腊猪脚、腊猪耳、腊猪舌、腊猪心、腊猪腰、腊猪肝、腊猪肚、腊香肠等等,应有尽有,空气中处处飘荡着浓郁厚重的腊味的烟香。
瓦房上,茅棚顶,祡屋旁,院坝边,到处弥漫着袅袅升腾的青烟。那烟雾里裹着松枝、柏丫、香蒿、橙条、稻草的烟呛,还混着茴香、桂皮、花椒、胡椒的香薰,浓浓的,酽酽的,稠稠的,交织成一缕缕一丝丝一阵阵解不开、剪不断、吹不散的无尽的乡愁,在村子的上空晃晃悠悠、凄凄迷迷、缥缥缈缈,氤氲叆叇着对“过年”的无限期许。
这时候,常常有成群的鸽子绕着村子上下翻飞盘旋,“嘤嘤嘤”,“嗡嗡嗡”,“嚯嚯嚯”,“呜呜呜”,悠扬的鸽哨声忽高忽低、时远时近、忽强忽弱,仿佛来自天国的神韵,余音绕梁,让人心醉神迷,恰似特为“过年”鸣奏的序曲。也许是回村的“陌生人 ”进进出出的多了,“汪汪汪汪”的犬吠声不时从村口传来,此起彼伏,高潮迭起。鸡笼里,茅舍边,柴堆旁,桑树颠,“喔呜喔哇”“咯哒咯哒”,一声声鸡鸣此落彼起,前呼后应,争相唱和,汇成一曲宏阔自然的交响。原本寂寞的山村,一下子沸腾了起来,年味确实越来越浓了。
这个时节,无论你走到哪家,热情好客的主人都会跑到菜地里随手拔上几棵胡萝卜,除掉绿油油的萝卜缨子,抖掉上面的泥沙,轻轻用水一冲,便露出了鲜艳光亮红润的胡萝卜,将胡萝卜洗净放进锅里煮成五分熟,然后切成片,再从墙上取下一刀腊肉,洗净切片,将红彤彤的胡萝卜片和金灿灿的腊肉片放进铁锅里一起翻炒至香,然后装成一大盘,端上桌来招待客人,那份盛情不输于凤髓龙肝的美意,令人垂涎三尺,你尽可饕餮豪饮。
平时都冷冷清清的乡场上,人却渐渐多了起来,甚至越来越多,越来越挤。乡亲们从全国各地打工归来,陆陆续续回到老家,“赶场”就成为了他们抛不开、丢不下、忘不掉的乡愁情节。相亲的,会友的,置办年货的,找老板结账的……从下场挤到上场,从老街挤到新街,熙来攘去,仿佛在找寻、在搜索、在探觅、在追踪……曾经的记忆塞满了每一个咔咔角角。
茶馆酒馆人声鼎沸,座无虚席,或高谈阔论,或窃窃私语,或侃侃而谈,或半吞半吐,乡音不改,乡情缠绵,古朴中带着时髦和新潮,粗犷中略显内敛与精明,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吹不完的天南海北,诉不尽的爱恨情仇……
街市两边,各种年货堆积如山。最惹眼的还是要算那卖红色年货的店铺,墙壁上、柜台上、货架上,到处都摆满了红彤彤的对联、烫金的福字、火红的灯笼、鲜艳的中国结,还有各式各样的年画、窗贴、红包等洋溢着迎春喜庆的商品,琳琅满目,让人眼花缭乱。店主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顾客,又迎来一批又一批新的顾客,忙得不亦乐乎,一张脸都笑烂了。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过年好时节。
在城市里,虽然这时也到处挂满了迎春的彩灯,各处的迎春商品展销会、迎春花会、迎春灯会、迎春美食会等活动也在相继展开,但人们还是一个个像忘了魂似地急匆匆往老家赶,飞机加航班,火车增班次,轮船打拥挤,轻轨地铁延时收班,公交出租在城乡间不停穿梭,高速路上私家车排起了长龙……“春运”时刻一天比一天紧张,原本日夜喧嚣的城市,人却越来越少,车子越来越稀,半个城市仿佛都空闲了下来……
这时候,渐渐热闹起来的是宁静的乡下,是南方海滨度假村,是各地的风景民俗区,是北国浪漫的雪乡,是各地的祠堂寺庙……
大人们好不容易回一趟老家,却整天忙个不停,他们从杀年猪开始,忙着熏腊肉,忙着酿米酒,忙着推汤圆,忙着打糍粑,忙着祭灶神,忙着做年糕,忙着备年货……一直要忙到大年除夕之夜。
“胡萝卜儿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过年真好耍,胡萝卜儿炒嘎嘎!”孩子们都玩疯了,好不容易放下沉重的书包回到婆婆爷爷、外公外婆身边,就一门心思等到过年。刚吃完刨汤,又等到吃腊八粥,吃了腊八粥又盼着过小年、过除夕、过大年、过元宵,盼着穿新衣服、新裤子、新鞋子、新书包,盼着每一顿都吃香的喝辣的,盼着新年收到一叠大大的红包……那是多么幸福的期待呀。他们蹦着、唱着、跳着,像自由欢快的小鸟在幸福地翱翔,像绮丽灿烂的鲜花在美丽地绽放。
然而,在黑暗的旧社会,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老百姓虽然也要过年,但要想吃上一顿“胡萝卜儿炒嘎嘎”,却比登天还难。“胡萝卜儿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娃儿要吃肉,老汉没得钱……”这种痛苦的记忆多么让人心酸汗颜。就像《白毛女》中描绘的那样:雪花飘,年来到,地主上门来催账,爹爹出门去躲债,三十晚上也不敢回家去过年。靠卖豆腐偷偷赚了几个钱,集上称回来二斤面,又怕东家看见了,揣在这怀里四五天。人家的闺女有花戴,我爹钱少不能买,扯上了二尺红头绳,我给我喜儿扎起来,也算欢欢喜喜过个年。在旧社会,“过年”是许多穷人一道“要命”的坎儿,“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哪有半点幸福可言?
哪像今天,在党中央、国务院的正确领导下,全国上下奋力脱贫攻坚奔小康,人民富裕,国家强盛,人人都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老百姓天天都像在“过年”一样,和过去相比,岂非天上人间?习总书记说,美好的生活靠劳动创造。可知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凝聚了多少人的智慧和心血!
“胡萝卜儿咪咪甜,看到看到要过年”,不过,我们今天盼望的“过年”,绝不是为了满足“好耍”或是吃上一顿“胡萝卜儿炒嘎嘎”那么一点点可怜的心愿,它有更深刻的内涵、更高层次的追求和更甜蜜美好的憧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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