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溪谷
1
在两河口，峭壁和深潭把门
只有游鱼和飞鸟，顽皮的猴子
还有能够收束和折射的阳光
可以通行。对于人类
鸳鸯廊桥是唯一的锁孔，只有
栈道的钥匙，方能打开
来晚了，没见着桃花与溪水的浪漫
只看见了打前站的秋风
看见了瑶池，仙境
大巴山密不示人的颜值和闺房
茂密的树，姓氏陌生
像一些神秘的词汇
杂居着，组成森林
覆盖着峡谷的陡峭
2
静谧的体型与峡谷相当
大巴山在这里守口如瓶
但美是藏不住的
溯流而上，在藤蔓谷，我看到
它们在一毫米一毫米地倒着生长
从半空垂下，与溪水共舞
在一线天，两座悬崖征战沙场
再过一秒，双方都会阵亡
此刻，飞瀑在悬崖的古琴上
弹着十面埋伏，而鸟鸣
总是旁若无人地唱着情歌
鱼泉河从地底涌出
轰隆隆地朗诵着一首长诗
一切那么和谐自然，世界消失
苔藓爬上树枝，与时间共生
3
在山里，诗的长度是以“里”来衡量的
十里峡谷，就是十里诗行
每一行都有岩石的厚重，草木的芬芳
都有云雾的飘逸，流泉的韵律
峰回路转，落叶缤纷
鱼泉河时而深潭碧玉，时而穿石顽童
一路挥洒词语，安排好段落篇章
至于意境，满谷都是
比如时间的沉香
比如生命的悲壮
比如地心的深情
4
也许，大巴山是一位年长的秀才
须发飘飘站在云端
翻动山的皱褶如同翻书
日月精华，季节更替
巨大的寂寞成就了他的满腹诗书
反复吟咏，反复修改
就为了一部传世之作
两河口是一个分界点
在鸳鸯廊桥的右边，河床干涸
像揉得皱皱巴巴的纸团
一眼就能看出，大巴山没怎么走心
随手就丢在了一边
而左边不同，鱼泉河发自内心
灵动，清澈，玲珑，娇俏
是一首意味深长的杰作
也是掌上明珠
5
人和山没得比，生命太过短促
生性好动，闹腾，很少有人
像大山一样耐得住寂寞
从基因上讲，山川才适合做诗人
因此，别说是虎跳峡的澎湃
长江三峡的壮阔，就是
桃溪谷这样的钟灵毓秀
也终不可得
水舞秀
夜幕降临，群山退隐
巴山大峡谷用灯光勾勒出
小镇的模样
前河穿镇而过
哗哗的脚步
带着风声
突然，歌声大作
《苏二姐》使夜晚沸腾起来
激光追逐着一群水
一群快乐的、缤纷的、鲜艳的水
在大剧院对岸站立起来
踏着音乐的节拍
低头、下腰、摆手，变换队形
这哪是水呀，是一群
跳摆手舞的土家姑娘
可她们是水，满身银饰的水。
篝火燃起来，火焰蹿上百米夜空
篝火也是水
歌声变了，变成
《山路不止十八弯》
两侧的水奋力一跃
空中飞行的轨迹
模拟出山的形状
应该是土家男儿所为
跳累了，就手牵手站成一排
站成荧屏，向世界露出
大巴山的笑容
观舞剧《梦回巴国》
灯灭了，剧院安静下来
在黑暗中等待大幕拉开
蓦地，舞台的两侧在熹微中摇晃
整个观众席隆起，舞台下沉
分明是一场地震
如果没有人在开演前提醒
观众会不会成为惊弓之鸟
夺门而逃
也许，只有制造地动山摇
能够转换时空，还原历史
让人回到远古，回到岁月的深处
遇见巴国的白虎
也许，只有勇猛如虎
才能在蛮荒年代立足
只有热爱和平，举族迁徙
才能在崇山峻岭间建国
一路的风雪交加，失足坠崖
历史每前进一步，都会付出生命的代价
然后才有安宁，才有奢侈的疆域
渔猎、开垦，才有巴王与湘君的婚礼
八百年，也许只是历史的一瞬
吊桥终将放下，战争不可避免
从舞台天幕上降下的瀑布，像历史之泪
冲走了最后的勇士
灯亮了，舞剧落幕
观众起立，掌声雷动
我感慨万端，就觉得舞剧
是艺术与科技孕育的孩子
钢琴博物馆
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微笑
到处是洁白的牙齿
我看见了贝多芬、李斯特
圣桑、舒曼，看见了
维多利亚女王，玛丽•路易斯皇后
看见了文艺复兴时期的欧洲
那些高大的城堡、宫廷
那些深眼窝的河流、海洋
那些大理石上绽放的芭蕾，那些
顺着修长的身影和手指流淌的季节
虽然背影模糊，但姿态优雅
就像他们弹过的钢琴，总是露齿而笑
并且散发着名贵的木头味道
一曲终了，他们面带微笑
现在，达州用一幢大房子
让全世界的微笑都住进来
尤其是那些古典的，高贵的
有故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