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沙坪坝的关系,是花了十五年的时间建立起来的。当我的户口本上写着“沙坪坝”三个字时,我知道,沙坪坝和我的故乡长寿邻封,将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主体,也是我精神上相依相随的地方。 当2001年我大学毕业进入高滩岩的医院从事宣传工作后,这是我与沙坪坝的缘起。当年在重庆主城漂泊的我,和同事逛三峡广场,是我工作之余的重要的节目之一。三峡广场无论开了多少家品牌商铺,无论扩建得多么大气多么繁华,无论把地下商场和地面商场链接得多么天衣无缝,三峡广场带给我灵魂的清洗,是新华书店的存在。从2016年开始,我的工作由繁忙变为轻松,去新华书店看书和我的吃饭、睡觉一样,变成了我的生活习惯。虽然家里有很多书供我阅读,但我喜欢沙坪坝新华书店的阅读氛围。是不是看一个地区的文化氛围,从小小的新华书店就可以窥视?是不是沙坪坝与生俱来的“学习场”和“文化场”的基因给新华书店注入了一股活力与文气?只有我把情感和精力投入到新华书店浩瀚的书海后,新华书店也会把它的沉稳、热烈和温煦都给予了我。 每次我搭乘同事的车到三峡广场,我的同事建飞和小雨直接会把车开到新华书店的门口。同事们对我的理解与关怀,就像新华书店待我一样,是慈悲是友善是光明是满满的爱。 除了新华书店的“主场”,三峡广场的“金沙天街”是我常陪家人游玩之地。这些年到过很多国家和城市,也逛了无数的商场,但对“龙湖”的青睐是进入了我的骨子里的。“金沙天街”就像它的名字,是从沙坪坝这块文化之地长出来的,也像“天上的街市”一样绚烂与繁华,佛系与随心。更重要的是“金沙天街”的线条的流畅感和空间感,商场里的休闲区、等候区、育婴区的细节设计,是其他任何商场都无法复制的。“金沙天街”与沙坪坝气息的同频,是不是印证了一句话,大千世界,无论相隔多么遥远,气息的对等终会穿越千山万水,相似的灵魂终会相遇在2020和2021的交接处。 如果说沙坪坝是一部散文集, 石井坡可以成为书中最幽静,最温煦的一篇散文。若不是到东华医院体检中心交流,作为“老沙坪坝人”,我还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条巷道,会打通时间和空间,会让时间静止下来。当我们很多人走着走着,时常忘记自己的时候,石井坡的特钢厂巷道会把你从遗忘中拉回来。我常说,婴儿和成年人的区别,是常常做一些成年人看似”无用“的事,比如为一朵花朵而欣喜,去追逐一束游走的光线,去观察水中的鱼是忧伤还是欢乐……成年人往往喜欢做一些“有用”的事,比如股市的跌宕,房价的起伏等。若多把“无用”之事添加进我们的生活,我们是否离佛心和童心更近了一步?在灰暗的、落满时间的尘埃上的大片房屋上,刷上颜色,在墙壁上绘出一朵花、一片月光、一只小狗、一片森林,生活的多姿多彩和大自然的颜色在巷道和老房子上生长出来,这是不是我们瞧不上的“无用”的事?但无用的事就像上帝的语言,成就了石井坡的特立独行。虽然时光的印记在石井坡身上的效果很实在,但把“情怀”后介入,石井坡就多了初诞的新鲜和温煦的底子。 后来,我从东华医院体检中心出来,绕着医院走完全程后,我才发现了谜底,“小而美“的东华医院和特钢厂的“文化步道”,它们的精神是契合的。医院的整洁、不喧闹,体检中心王主任为病人按电梯,提醒病人家属带口罩这些小细节和病人脸上的安详、平静是一体的。安静的事物(特钢厂文化步道与东华医院)在一起后,会从灵魂深处产生大欢喜——对病人的悲悯,对“有趣”事物的挖掘,对“旧时光”的怀念,对时光碾压的反抗,对当下生活与生命的珍视。 不管从熙街到U城,还是从U城到熙街,我喜欢穿过美院的校园,校园的静谧、艺术学院特有的气息和涌动的青春,是固定的散章,散章的组成,是抒情和带有诗意的随笔。每一次穿行,我还能读到语境不固定的分行诗篇,或许与季节有关,也和每一次走过的心境相关。 今天下午,我从熙街到U城,是从院外的路步行去的。疫情期间,美院的大门紧闭,但是艺术的气质与品质是永远关闭不了的。这是我第二次从院外的路步行到U城的。上一次是晴空,这一次是雨后的阴天。两种天气的转换,就像两种风格不同的电影在我眼前切换。 我把雨后的这条路称为艺术之路。因为有前几天阳光的抵达,再切换为这一两天的中到小雨,最后转换为今天下午的阴天,经历了多种气候,这条路就像一段精彩的叙事小说,走过了铺陈的叙述,途径跌宕起伏的情节,最后抵达静水深流的禅意。一条禅意的路,是与浮华、喧嚣背离的,只忠诚于内心的选择——沉静、毫不做作、只与心灵有关。 一条禅境的路,一定有大自然的请柬不请自来,请柬散发在墙上,路边和转角的路口。墙上的地锦,是绿幽幽的窗帘,沿着红砖往下泼,有一种轻盈、柔软的意境。窗幔也是由地锦做成的,只是颜色泛黄,面色已枯萎,看得出是秋天的气息被带到了春天。好在旧与新没有排斥,只有共同繁荣,共赴生死的抉择。砖头是粉红色打底,表层夹着黑色和水泥的灰色,它们和绿色的地锦天衣无缝地调制成八九十年代小镇上的气息,向淳朴、纯真致敬的同时,也向渐行渐远的老照片致敬。我不知道为何每次看到这样的情境总让我心生怀旧之感——小镇上的家长里短,每逢三六九赶集,父母和奶奶日复一日地接送我上学、放学。眼前“艺术之路”和我的故乡小镇那八百米的路重叠在一起,我已分不清哪一条是我的故乡之路,哪一条是我的心灵之路,又或许我从内心把这条艺术之路当作了我的故乡之路来爱,才能破译我长久的思念,把我隐秘的故土情结转移到这条带有体温的现实之路上来。 除了“地锦”把这条路变为立体的“艺术魔方”外,路边和转角处,还有三角梅、杜鹃、黄金菊和迎春花,它们是春天的信使,是挂在枝头上的灯笼。它们是神在春天,安排给大地的霞光,霞光的里里外外,把美术学院照亮,这条路也顺势把艺术之光变成了自由之光,大地之光。 这条路上的每一个小店,每一扇卷帘门,每一个井盖,每一步台阶,每一处墙面,都被水彩晕染,就像艺术的册页,每一个篇章都有一个主题,有表达童趣的动漫造型,有呈现蓬勃生命力的植物,有浪漫的爱情,也有抽象的寓言故事,册页的中缝,是点与线相连的和声——它们由风声、虫鸣、雨露、阳光、月光、夕霞组成。春风翻动篇章,页码与页码婆娑出来的声响,最先抵达大地,从繁华渐为寂静。篇章的留白处,是季节和天空,洇入大地的想象。 虽然阳光和雨露已先入我的目光和脚步,替我看过、走过了这条路,我仍然会在这条路上来来回回地行走,我不光要把生活当成艺术来热爱,还要把艺术当成佐料,为平淡的生活沥出一道金穗色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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