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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渝双城记|李北兰:母亲之城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李北兰    日  期:2021年5月10日      

 

 

也许是故乡的记忆之根太深,自我记事开始,那座“芙蓉照水”的大城便时常在母亲口中“开枝散叶”——美景如武侯祠、杜甫草堂、都江堰;美街如正通顺街、锦里、宽窄巷子;美食如甜水面、冒菜、夫妻肺片;美蔬如红菜苔、韭黄、无筋豆……尽管儿时家贫,我无缘踏上成都一步,但由于母亲的念兹在兹,我对“花重锦官城”的熟悉程度竟不亚于生于斯长于斯的重庆,但凡与小伙伴们说起,竟也如数家珍。

 

然而,最令我心之向往的,还是老外婆口中那段百讲不厌的成都故事:“李先生曾是我们的邻居,小时候,他常拿着竹竿到我们汪家院墙外面来打枣吃。”老外婆说的李先生即是文学大师巴金。我半信半疑,即向母亲求证,除得到肯定答复之外,还收获到另一个令我既惊讶又兴奋的信息:“巴金的《寒夜》写的就是你舅舅。”我的这位舅舅是母亲唯一的兄长。

 

迁居重庆之前,母亲家族曾居成都正通顺街,毗邻巴金家,老一辈之间有些交情,倒是有这种可能。但若把小说里的人物当了真,似乎就有点牵强附会。但人小虚荣心大的我却很愿意相信这个故事——毕竟不是人人都能与大师沾亲带故。出于这一原因,我特爱看“邻居”的书,如《家》《春》《秋》《寒夜》《灭亡》等,只要能抓到手,笃定先睹为快。也许是一种潜移默化吧,这以后,我从爱看“邻居”的书,到爱看“邻居”的“邻居”的书,再到爱看“邻居”的“邻居”的“邻居”的书——渐渐地,我把古今中外大师的名著都当成了灵魂的“邻居”。

 

我从小就是个吃货,对成都的美食望而不见、听而馋涎,于是常常做着美梦:“什么时候能到成都去大饱口福?”

 

机会终于来临。初中毕业到川北大巴山的南江县插队落户,坐火车要经过成都。原以为一晃即过,最多也只能由车窗截屏几张蓉城烟火留存记忆,岂料火车因故要在成都火车站停留两三个小时,让我终于有机会去接触成都美食。在一个又一个诸如三大炮、钟水饺、龙抄手、口水鸡等美食摊前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我最后在甜水面前停下脚步:一是母亲多次念叨的美味;二是我一直猜想“这面是甜的”。结果“好奇害死猫”,刚把那浸泡在红油里的有筷子头粗细的面条挑了一大夹送入口中,就辣了个“呼哧呼哧”,少倾,便眼似火喷、面若桃花!

 

说到蓉城美景,就想起这样一件往事——上世纪80年代初,四川省作协在成都属下的新都开办了文学讲习班,我有幸入班学习。想着不能辜负这难得的成都之行,于是便向当地同学请教:“此地有何美景值得一看?”同学几乎没有犹豫便答:“当然是桂湖公园了!”

 

说来也是运气,我们几个同学进桂湖公园时,正值“桂湖红莲千朵艳”。虽是盛夏时节,但我们摇着小船穿行在接天的莲叶和映日的荷花里,馨香沁脾、清风徐来,不由人不感佩湖边照壁上杨升庵的“君来桂湖上,湖水生清风”诗句之写意、之清雅。情由景生,一位才思敏捷的同学随口吟出刚才在升庵祠里拜读的《临江仙》:“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也许是我们的惊叹声、欢笑声和鼓掌声搅动了一湖清波,一条尺把长的大鲤鱼竟“扑通”一声跳上我们的小游船。

 

随着家庭经济条件的好转以及成渝交通的畅和、多元,之后我又多次打卡成都,我心中始终记得母亲的一句话:“你是半个成都人。”也许我的身份认同影响到了后代,儿子的生意落地成渝两地;在国外念书的孙子,前些年还特意飞回双城寻觅祖宗的印迹。想来,这也是一种血脉的传承及文化的延续,亦如我在一首诗中所写:“像树枝一样摇曳分杈的乡愁/从成渝两地袅袅升起/即便在异域他乡/也交汇成一缕没有色差的炊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