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援吻 从吻你的唇到吻你的额头 我用了三十年的修行 也就是说,要吻到你的骨质 至少要用三十年的目不转睛 一只黑白相间的老山羊 紧紧地贴在峭壁上,执着又苍茫 风景无限啊,在你的悬崖峭壁上 风景无限啊,在你站立的开阔中 危情中我是多么的安稳, 四蹄连心,将你的裂痕敲成和弦 将你的嶙峋敲成风和日丽 劲草中的虫鸣和天边的白云, 可以喂养我三十年 抵达山顶,不听鹰啸 再吻你白发三十年 肠道息肉 一朵小小的茉莉 在你弯曲的生命隧道里 如你年轻时花开无声 如你今天 安静内敛的纹理 取走花朵的人不是我 我只在一帘幽梦之外 感受花朵的疼痛 并吮吸疼痛之后的 一层薄血 即使我候在你身边 也改变不了 你用孤独 为命运输液的人生 一朵病变之花的凋零 使一片安静的秋叶 看到了大地的开阔和荒凉 凝望 噙满泥沙的两眼枯井 长久凝望河沟对面的绿色山林 阵阵林涛窸窣如内心平静的波澜 在一个山脊上, 我已向呼啸的风卑躬屈膝 花白的头发不再杂乱无章 树冠们酒后的摇晃 如众多血肉之躯生离死别的颤栗 红砂土一直向下顺从, 掩埋着曾经的光芒和淋漓 我伫立自己的乡土灵魂如风铃 身后的坟冢集结着人世的荒凉 正在隐入林子深处的人, 每一次模糊地转身,于我 都是一只残留余香的空酒杯 离去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属于我 天空、大地、父母、亲人、子女、我爱的人 它们属于我都是短暂的,或者都是表象 这世上凡是我所爱的, 最终(甚至不需要最终)都会离开我 天空那么蓝,大地那么绿 雪是那么温暖,荆棘是那么柔顺 我以为我拥有了一切,拥有了恒久 我的心里有了溪流、倒影、豹子 有了喂养秋天的一地麦子和遍山油画 款款地,一只因可爱而美丽的梅花鹿 从水面走进我的骨髓里 这只鹿,用花开的速度, 成为我整个世界的琥珀和露水, 我的光明和黑暗,我的药酒, 我古今中外的诗篇和白鹭 因可爱而美丽的雌性梅花鹿 用轻轻地鸣叫 让我天天看到一群精神的白羊 从栅栏里拥挤而出,散开,成为白云 因可爱而美丽的窈窕梅花鹿 是一个静如湖水的女人 今天,太阳无语,鸟群安静 你说你将正式离开这片小山林 知道迁徙是迟早的事,但此时 我依然倏地空洞、瘫软、死去。 死去活来之际, 父亲去世时三次离开我的情景 便夜色一样浮了上来: 一次是我死死地摁住父亲手心的手指 感到父亲脉搏戛然而止的瞬间 二次是他们用尽全力为父亲闭棺, 使父亲与空气完全隔绝之时 三次是父亲缓缓地下葬,今生永世, 再也无法看见父亲音容的时刻 同事的母亲去世 同事的母亲去世,享年91岁 我们都去殡仪馆吊唁,并说高寿啊,高寿 而同事脸颊上的泪水,依旧像一些凝固的死结 灯光根本无法解开 我们似乎忘了,去世的,是她的母亲 我们似乎不知道,母亲的去世 对一个中年女人,或者男人,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们似乎已经习惯,我们的母亲,或者父亲 无数次地离开我们! 放眼,漆黑的世界正死死地 把殡仪馆捏成一枚心脏 我们在心脏里里嗑着瓜子聊着天 一条黑蛇穿破黑暗,呲呲地向我爬来: 同事的母亲,也是我的母亲,你的母亲,世界的母亲 每一个母亲的去世,都是我们母亲的去世,世界的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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