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缅怀天琳|郭久麟:评傅天琳的诗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郭久麟    日  期:2021年10月27日     



 

傅天琳去世了,我感到非常悲痛和惋惜!天琳是我们重庆新时期诗人的杰出代表和骄傲,也是我十分敬重的诗人!上个月,我在撰写《中国新诗百年史》之时,就撰写了《评傅天琳的诗》专节。写好后想发给她审阅修改,朋友就告诉我她重病住院很久了!我不便为这事打扰她养病,期待着她病愈后再请她过目。谁知,却得到她不幸去世的噩耗!她也不能再看到《中国新诗百年史》出版了!我只能将这短短的评论送报刊发表,寄托我对她的哀悼和敬意。

 

傅天琳(1946—2021),女,四川省资中县人。因为家庭出身问题从小就被放到重庆北碚一个果园劳动多年,写了不少诗歌。粉碎“四人帮”后被推荐参加了艾青为团长的诗人采风团,一举成名,被人称为果园诗人。果园已经成为诗人的重要标签,也成为她诗歌精神的重要源泉。以后她调任重庆出版社少儿编辑室编辑、编审,中国诗歌学会副会长,重庆作家协会荣誉副主席,重庆新诗学会会长,《银河系》诗刊主编。著有诗集《绿色的音符》《在孩子和世界之间》《音乐岛》《红草莓》《太阳的情人》《另外的预言》《结束与诞生》《柠檬叶子》等近10部。诗集《绿色的音符》获中国作家协会第一届“1979—1982”全国新诗二等奖,《柠檬叶子》获第五届鲁迅文学奖全国优秀诗歌奖。

傅天琳有诗敏感,诗的才华。她的诗风细腻,单纯、明丽,构思新巧、新颖,语言形象、柔美。

《绿色的音符》是傅天琳早期代表作,以果园生活为题材,富于浓郁的生活气息。

《梦话》是很受称赞的一首:

你睡着了你不知道

妈妈坐在身旁守候你的梦话

妈妈小时候也讲梦话

但妈妈讲梦话时身旁没有妈妈

 

你在梦中呼唤我

孩子你是要我和你一起到公园去

我守候你从滑梯一次次摔下

一次次摔下你一次次长高

 

如果有一天你梦中不再呼唤妈妈

而呼唤一个陌生的年轻的名字

那是妈妈的期待

妈妈的期待是惊喜和忧伤

“日有所思夜有所爱”。这首诗以优美而丰富的想象,以孩子的梦话作为独特的途径和新颖的角度,表现母爱这个永恒而深沉的主题,赋予诗歌以新意和深意,写出了年轻母亲对孩子的爱的丰富和复杂,微妙和深情,显得细腻而真切。

《在孩子和世界之间》,诗人以女性特有的笔触,为我们描绘了一个爱的世界,表达了博大无私的母爱。作为母亲的女儿和孩子的母亲,傅天琳创作了富有女儿性的体验和母亲体验的母爱诗。在与孩子接触的过程中,她还创造了不少的儿童诗,作为妻子,她也创作了为数不多的爱情诗。

《母亲》一诗写出了母亲的博爱和伟大。诗歌一开始就是名句:“母亲\你弯腰就是一幅名画\粘满麦秸的脸庞\疲劳而鲜亮”,短短短4句诗绘出了母亲的动人形象。而最后的两句诗:“在母亲博大的清芬里\我只有一粒绿豆的呼吸和愿望。”则以强烈的对比写出了女儿对母亲的热爱和尊敬。

诗集《柠檬叶子》是傅天琳新世纪的代表作。鲁迅文学奖对《柠檬叶子》的授奖词这样写道:“傅天琳坚持个性化的艺术追求,她的诗关注现实,思考生命价值,寻找心灵方向,率性而真诚,感情真挚而丰厚,语言优美而朴素。她眼光向下,感觉向内,精神向上,亲切真实中达到一种超越境界。”“眼光向下,感觉向内,精神向上”,是对她的诗歌创作特点的准确概括。所谓眼光向下,就是关注现实,关注生活,关注身边发生的大小事情——她的诗都来自现实的生活;所谓感觉向内,就是以充满爱意的心灵去观察、体验、感受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以敏锐的诗的眼光去捕捉诗意和灵感,并且用诗的语言把它表现出来;所谓精神向上,就是她生性乐观开朗,善于发现和捕捉生活中的美好的事物,诗歌给人以美好向上的思想的陶冶和感染。

 

《柠檬黄了》是诗集《柠檬叶子》代表作:

 

 

柠檬黄了

请原谅啊,只是娓娓道来的黄

 

黄得没有气势,没有穿透力

不热烈,只有温馨

请鼓励它,给它光线,给它手

它正怯怯地靠近最小的枝头

……

 

这无疑是果林中最具韧性的树种

从来没有挺拔过

从来没有折断过

当天空聚集暴怒的钢铁云团

它的反抗不是掷还闪电,而是

绝不屈服地

把一切遭遇化为果实

……

 

现在,柠檬黄了

满身的泪就要涌出来

多么了不起啊

请祝福它,把篮子把采摘的手给它

它依然不露痕迹地微笑着

内心像大海一样涩,一样苦,一样满

……

 

而柠檬从不诉苦

不自贱,不逢迎,不张灯结彩

不怨天尤人。它满身劫数

一生拒绝转化为糖

一生带着殉道者的骨血和青草的芬芳

……

傅天琳2008年创作的这首《柠檬黄了》,相较于1977年写的《柠檬》一诗,虽然都是女诗人对于自己人生经历和人生体验的诗意书写,但是《柠檬黄了》抒发的感情要更加深沉、丰富,表达上也更加含蓄、精致、细腻,书写也更加成熟,更富有浓郁的诗意,并给读者更多的深思和启迪。诗人寄情于物,把自已的生命对象化,通过柠檬黄了,书写了成熟的果实,表达了自己对自己成熟人生的深沉体验和诗意把握,因此柠檬就超越了自然界的水果,变成了诗人心目中的生命历程的象征。诗人笔下的柠檬树很平常。但是她在平常之中蕴含着一种自我独立的品格,面对苦难、面对外在的打击,它并不是没有反抗,它的反抗不是以一种对立的、决绝的、暴力的方式体现出来,而是“绝不屈服”地把苦难默默的消化、转化为果实。诗人对柠檬的这种内在的自我完善的品格给予了很高的评价,而且通过柠檬的内在的自我完善,表达了自己对人生的某些遭遇和打击的态度和精神,表达了诗人在逆境中不低头、不低沉、不堕落、不放弃的一种精神气质,表达了自己“一生带着殉道者的骨血和青草的芬芳”的高雅的精神气质。诗人通过“柠檬黄了”的生命过程的艺术描绘和诗意概括,凝聚了丰富的象征意义和思想内涵,从而使这首诗篇所包含的思想内涵和象征含意大大的扩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