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新闻中心 > 文学专题 > 乡村振兴专栏 > 正文

美丽乡村|胡中华:土墙村纪事 (组诗)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胡中华    日  期:2022年3月29日      



 

锁口  


这个地名很紧,叫锁口

它把两旁的山

拉近,拉拢,只留下一个窄窄的

狭口,任古今往返


赶考的秀才从这里路过

商贾从这里路过

土匪和枪声从这里路过

雷电,洪水,风雪,驮马,从这里路过

恨与痛从这里路过


路过的朝代太多

路过的冤魂野鬼太多

路过的噩梦,伤痕,残星,剩雾太多

路过的贫穷太多

路过的悲歌和叹息太多


今天,我不是来路过

而是来修改生活坎坷艰辛的脚印

我带着春风,带着开山的炮声和

筑路的雄风,带着新农村的宏图

带着爱,带着笑,带着甜


我要同村民一道把锁口挤宽

把贫困送出去

把富裕迎进来,让这里的深山小村

心跳如鼓,欢乐

桃花一样盛开


看青瓦白墙的小院鳞次栉比

门把手上,留下阳光的指痕

看公路村村通,银飘带蜿蜒有声

看鹅群摇摇摆摆

而雄鸡在院坝踱着方步


听养老院里棋子的敲击声

云舒云卷都是好心情

听幼儿园花开的欢笑与雏鹰展翅

天空全在羽毛里

听阅览室轻快的步履,一本本书

找到了黙读自己的人


啊!遍地花开,满村清香,一派新气象

啊!锁口,我现在

要为你解开锁扣,扩大锁口

一天天,一年年

让爱情路过,请幸福往来




 梭石飘


梭石飘,飘着

我的快乐和小隐痛


太阳当顶,风它不稳定

我站在梭石飘

对面的山冈上,慢慢地欣赏

梭石飘上,到底有些

什么在飘


天空脱下衣衫

梭石飘上云在飘,有的飘得很快

有时飘得很慢

快时像白闪电一闪

慢时像银昙花瞬间将一生呈现

此际的天空多梦

梭石飘布满一个人梦的倒影


梭石飘上,桃花在飘

梨花在飘,玫瑰在飘,百合在飘

马蹄莲,夜来香,映山红,都在飘

满山遍野的花花,花影绰约

不停地闪,不停地香


梭石飘上,鸟群欢鸣

山鹰在飘,斑鸠在飘,云雀在飘

乌鸦在飘,白鹤在飘

画眉在飘,鹭鸶在飘,燕子在飘

全是路线在动,一只折断的

翅膀在飘


时光掀开,我看见

祖祖的白发白须在飘

爷爷的铜烟杆燃着一小团夕照在飘

婆婆曾经的裹脚布在飘

父亲模糊的红脸庞和土酒碗在飘

母亲的针线和病床上的呻吟在飘

丫头的情歌像秀发在飘

但土墙村,它不飘




大方田  


大大方方的一块冬水田

白云在里面飘过,星星在怀里睡过

冰雪从上面走过,桃花在旁边开过

时常,引出我许多皎洁的回忆


你曾是我家的承包田

很大的一方惊喜,很大的一亩希望

父亲在茅草坡上的墓地

用饥饿和病痛的冷眼看我们劳作


大哥在其中挥鞭扶犁驱牛

弯曲的身影和水牛,形成对应的弧线

溅起的泥水,哗哗啦啦

像开花的农谚


阳雀鸣叫,母亲在秧田里

捞水草拔稗子,躬身如月

她在心里编着围席,藏着蜜罐

阳光因为她的眼神,不停地照过来


姐姐在大方田打桩牵线栽秧子

她甩动辫子,抽穗扬花

仰起月亮的脸庞,清露滴下

大方田的稻子就金黄得垂下了头


二哥三哥一起一落地挥舞谷把子

把斗架子,挞得嘭嘭地响

箩筐盛满嘿咗嘿咗的幸福,压得扁担

滋滋地叫……姐弟们只是流着汗水笑

心中早就有了一只改变愁容

写满快乐的布谷鸟


我读小学的时候

把这一方大田认成田字格

在其中为糖果描红,给桐子花心填梦

像一只忘忧的小蚱蜢


哦!大方田,住着谷神的大方田

我怀念你,怀念你水中的天空

水下的泥土




学堂塝上的风   


学堂塝上的风

饱满,温和,伴着牛羊

啃食青草的声音,陪我翻书

她轻拂阳光的文字

让黑暗的梦里,飞过

闪光的白雀


学堂塝上的风

翠绿,丝绸一样顺滑

被燕子的剪刀裁成优美的弧线

引着丝瓜的触须攀爬

在向阳的地方吹着金黄的喇叭


学堂塝上的风

婉转,悠扬,乘着我的纸飞机

载着鸡鸣狗吠和庄稼拔节的声响

传递着土墙村男女老少的乳名


学堂塝上的风

带着磨光了擦亮了的农具味儿

看玉米扬花,听高粱燃烧

抚摸硕大的红薯拱破地皮


学堂塝上的风

很懂事,像童年的我

在课内课外读懂山石土田

至今,学堂塝上的风还吹着我

催着我做一股微风

慢慢行走,默默思索




雨后的茨竹沟  


一场新雨之后

茨竹沟被洗得更加明亮

茨竹簇新,一杆一杆

挺直腰身。我把喜泪当露水

蓄在竹腔,滋润我的快乐

节节高升


茨竹满沟,翠绿的竹影

让白云难以拒绝热爱的风声

瘦硬的茨竹,有了一种铁骨

让我骨折的左臂,也铮铮有声

红云携着胎记,倾向竹叶

如闻如吻


俯伏腾起的茨竹,让我思索

他的竹鞭怎样在地下,静悄悄地

等待盘根错节。茨竹似乎在邀我

去竹胎里新生


雨后的茨竹沟,有了新生的笋子

他在听斑鸠唤雨,茨竹

一枝一叶,不挂叹息

全是惊喜


茨竹沟,我的爱,既在沟里

也在沟外,特别是雨后

你还在淅淅沥沥地低唱浅吟,而我

一步一回首,舍不得

湿漉漉地离去




茶叶山


茶叶山,茶叶山

有人素手采茶,有人暗自狂欢

茶树排成翡翠的梯田

白云和露珠藏着乳色的感叹


茶叶山,茶叶山

她们采茶一个个笑眉笑眼

十指如同蝴蝶翻飞,拎摘下的新芽

像雀舌,像快感


茶叶山,茶叶山

她们在茶垅上轻移慢摇,慢摇轻移

采满玉芽一小篓

就柔肢细腰一转


茶叶山,茶叶山

茶农的心思被你满山的茶树掩盖

他要趁这好天气,赏析十二美女

采茶的图画,看她们可以

泡浓多少海水




黄葛堡  


黄葛堡,迎风向阳

堡上的黄葛树下,一个世纪的

春花秋月,缓缓度过


一棵古老的黄葛树

像一把巨伞,撑在堡上,大半亩浓荫

可供路人歇脚时

舀一瓢山泉水,润喉止渴

那时,烈日像烙铁

阳光似钢针

蝉声如火


我每天上学

必须从大黄葛树下经过

早晚坎坷平仄

去时,你滴着晨露,点点滴滴都是恩

回时,你让我在树下的石凳上坐一坐

一坐,就神清气爽

耳畔响起钟声,黑板上的文字发光

让我记得更牢


无数个夏夜,我同几个院子的人

来黄葛树下乘凉。小伙伴透过枝叶

数星星,在草丛追逐萤火虫

看老爷爷的铜烟锅

如何把一小团细火熬成白灰

听婆婆摇着大蒲扇

讲熊家婆。石坎上的大南瓜

听得入迷听得更圆


我离开家乡时

特意到黄葛树下站了几分钟

回想童年品过的黄葛泡

有一种不识乡愁未成熟的酸甜

也忆起暴风雨之夜

黄葛树坚定如磐


今天,我站在黄葛树下

我站在黄葛堡上,措手不及

——“这黄葛树的根,不晓得

长得好深,长得好远!”




新作坊


新作坊在旧地址上

长出的记忆,都是新的


新在土墙村的左边,我家右侧

新在新竹成林,斑鸠唱歌

阳光,节节高


新到古老的舀纸技术在新作坊

造出新纸。纸上,还留有

淡淡的竹子气息和石灰味儿


新到作坊里的碾子和竹片擦干

激动的汗水,定格竹林的风声

和山野的诉说


新作坊让我有了新想象,抽笔

在你雪白的纸上

蘸上胭脂水,落纸成桃花


我有新诗句,如同风在看

一页页云在飘

飘过故乡头顶,那是我的题赠


我有新感动,如层层剥笋衣

新作坊传承造纸术

对面的鸟声,不再空白我


噢!新作坊在旧梦中出现

我遇见的纸张

永不发黄




大屋基


四方形的院子,在慈竹的护佑下

留个朝门口的道儿,方便自己

早出晚归,欢迎亲戚来往


木头柱子,竹篾泥墙,青瓦房

还有两间茅草棚。鸡鸣狗吠

猪鼾牛叫……全在炊烟上


大屋基,大太阳

照着这个大院子,照着大族谱

大根基,大荣耀


大屋基上白云过

带着整洁的祖先,干净的父母

以及我和哥哥姐姐,向往的天空


大屋基上喜鹊叫

这是我出生时遇上的好声音

它们,一直叫到

我们拜堂成亲,打马去合川


大屋基上花香飘

飘出诗歌的胆魄,词语的味道

有人说,还看见了

神话的眼睛,传说的屁股


大屋基上歌声高

高到九霄现音符,高到银河起旋律

高到所有的乌云降下来

我万仞,虽然湿漉漉


大屋基上好事多

多到满坡金果累累,多到四季欢乐

多到故事像鸡鸭成群

多到我的忧伤,小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