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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节*清明|疏影:野蜂飞舞

来  源:重庆作家网    作  者:疏影    日  期:2022年4月2日     

 

 

“速度,激情!弹奏马克西姆《野蜂飞舞》要把握住蜂群振翅疾飞的速度和激情,酣畅淋漓!”老师边演奏边讲解。我的脑子里成千上万的蜜蜂正从远方汹涌而来,歌唱着飞舞着,漫山遍野。

 

那一年夏天,舅舅用箩筐把我和小姐姐挑到老家。老家的祖屋后院栽有李树、桃树、广柑树,屋后的山上还有一大片槐树林。每到春天,洁白的李花如片片初雪,桃花朵朵开,广柑花也娇艳欲滴。舅舅总爱说,广柑的瓣是弯弯的月牙,掰一瓣放进嘴里,香喷喷甜丝丝,就像咱们家的蜂蜜。

 

我一直不懂,在大队当会计的舅舅怎么会去养蜂?转场追花期的风餐露宿,割蜜的辛劳,还有被蜂儿千万次的“吻”……但是舅舅说,这就是缘分。

 

那个初夏的午后,舅舅正在用竹杆打树上的李子,突然,飞来一窝蜜蜂,紧接着又是一窝,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围住舅舅手舞足蹈,然后又疾速飞往后山,舅舅丢了竹竿就往后山追去,一边追一边用细砂泥向蜂群撒打过去,嘴里一边喊“蜂王住······蜂王住……”几分钟之后,蜂群就落在了后山槐树上,密密麻麻聚拢足有脸盆那么大一团。舅舅后来回忆说:“估计足有一万多只蜜蜂。”舅舅一直认为蜂群围住他就是一种暗示,这就是缘分。

 

从此,舅舅成了非职业养蜂人。每年春天,舅舅也跟蜜蜂赶油菜花季、李花桃花广柑花季,到了槐树开花,后山满树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幽香馥郁。舅舅那些土里土气的土蜜蜂似乎特别兴奋,天还没亮就欢欢喜喜飞舞着采蜜去了,一拨又一拨围着盛开的花朵,一趟一趟地飞来飞去,看得我眼花缭乱。

 

每天我就坐在后院那挂简陋的秋千上等舅舅,等到蜜蜂“嗡嗡嗡”飞近我,我就害怕得满屋躲。舅舅说:“家里的狗狗你怕不怕啊?”我仰起小脸儿说:“不怕啊,它认得我是家里人啊。”舅舅循循善诱地说:“娃儿,蜜蜂也认得你是家里人啊,不会蜇你的哟。”但是我一直半信半疑,蜜蜂也认得我是家里人?

 

其实,那个物质生活贫瘠的年代,舅舅养蜂的方式原始朴素。竹编的蜂桶,用牛粪把缝隙滋起来,留一些孔洞让蜜蜂出入。那些蜂儿似乎懂得知恩图报,天刚刚打开亮口,就钻出洞去采蜜,或者这就是舅舅一直叨叨着的缘分吧?舅舅养蜂不为赚钱,每次割了蜜,舅舅都会一罐一罐攒起来,舅舅说乡亲里有人需要蜂蜜做药引子,又说城里的孩子娇生惯养体质弱,蜂蜜营养补人,那时候天天都有蜂蜜水喝。直到半年后城里平静了,才离开了老家。

 

九岁那年,我生过一场祸及生命的重病。舅舅知道后,急急地从老家赶到城里,背了鸡和鸡蛋还有好几罐蜂蜜。舅舅家的蜂蜜色泽金黄,像猪油一般凝结。或者还真是舅舅的蜂蜜创造了奇迹,我慢慢痊愈了,又能背起书包上学堂了。从此,心里也会惦念舅舅家那些土里土气的土蜜蜂了,不管在哪里看到有蜜蜂在飞,总会呆呆地想:“这些小蜜蜂会不会是舅舅家的啊?它们认得我是家里人么?”

 

我不知道世间还能不能找到比蜂蜜更甜润的东西,反正我固执的认为:蜂蜜就是最甜最润最温暖的了,香气浓郁,润肺暖心。

 

关于蜂蜜,在我的记忆里,那就是爱。

 

宋·苏辙在《和子瞻蜜酒歌》中有:“蜂王举家千万口,黄蜡为粮蜜为酒。”道尽了蜜蜂为人类酿蜜劳苦一生的无私贡献。早在距今3000年前殷商甲骨文中就有“蜜”字的记载。春天里,百花盛开,金色的蜜蜂穿过树林,掠过小溪,飞向微波荡漾的花海,香气四溢,蜂儿在飞舞……然,每次读到王和卿的《醉中天》“弹破庄周梦,两翅驾东风,轻轻飞动,把卖花人搧过桥东。”又会被蜜蜂的霸气惹笑。

 

其实,蜜蜂是勤劳、良善又可爱的小精灵。

 

去年三月的一天,和闺蜜返回重庆,沿途鸟鸣山幽,漫山遍野粉色、紫色、黄色野花在风中摇曳,姹紫嫣红,暗香浮动。突然,排山倒海般一大片黑压压的什么迎着车头汹涌扑来,瞬间遮住了前行视线。闺蜜紧急刹车,待我们清醒过来,看清楚那是一大窝密密麻麻的蜜蜂,惊诧不已。闺蜜赶紧关窗,但是,已经有十几只蜜蜂飞进了车里。闺蜜问怕不怕,要不要停车把蜜蜂赶出去?看着那些小蜜蜂,亲切的感觉油然而生。我说:“不用啊,它们应该都认得我是家里人啊。”我跟闺蜜讲舅舅家的蜜蜂,讲我坐在后院等舅舅和那些小精灵回家的每一个夕阳西下。

 

但仍然百思不解蜂群为什么从天而降,为什么一直追随我们依依不舍?突然脑子里电光火石一般:“难道它们是舅舅家的蜜蜂?蜂儿一定认得我是家里人!”晚上表弟打来电话说:“父亲走了,很安详。”

 

遥远的天边,舅舅的蜂房若隐若现,如金色的琴房。听着《野蜂飞舞》每秒16个琴键疾风骤雨的速度,泪眼朦胧。脑子里闪回着那个每天坐在简陋的秋千上等舅舅回家的小女孩,漫山遍野金色的小蜜蜂,在飞舞。速度、激情、悲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