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羞愧啊
黄葛树下,蜿蜒着一条圆石铺就的小径
像极了梦中的仙境
小鸟在圆石上写下一行行留言
惭愧啊!我却读不懂它的内容
大草坪上,青草高扬着头颅
额头上挂着晶莹的珍珠
阳光一一为它们加冕
惭愧啊!我却道不出它们的美
杜鹃花在绽放之前
花骨朵上托举着小小的花苞
我轻轻一捻
它就搬到了手指之上,赖着不走
清晨,羞愧啊
我写不出小鸟脚下的诗行
我酿造不出小草头顶的珍珠
我绽放不了杜鹃花一身的出众
我默默地从草地上走过
露水打湿了我的鞋子
收获
长尾山雀收获的是一枚小樱桃
深谷收获的是布谷鸟的叠声
镜湖收获的是斑斓的倒影
跑道收获的是黄桷紫荆刺桐的落蕊
我收获的是满鼻满腔青草的香气
一堆堆被割下的青草,像卷起的绿毯子
一眼就想起内蒙的草原,西欧的油画
因为我的跑步,八哥失去了一道早餐
从八哥嘴下逃过一劫的蚯蚓
正迅速扭动着身躯,钻进更深的草丛
与此同时,它失去了昨夜新修的城堡
沐浴在射线一般的万道晨光中
万物都收获了光辉,充满希望与新生
滚滚车流,也都收获了各自的远大前程
因为奔跑,世界还是心中所愿的样子
细嗅蔷薇
清晨,一片蔷薇的叶子上
每一个褶皱里都躺着露珠
上一半明亮下一半青绿
小小的露珠顺着微微的斜坡
缓慢地凝聚成一颗大珍珠
向叶片的正中央滑去
倒映着微小而清澈的我
珍珠仿佛是蔷薇的眼睛,又仿佛
是一个虫洞
穿过它,我会抵达蔷薇的世界
正当我蠢蠢欲动
一只蚜虫挡在前方,虎视眈眈
头顶的黑色触角立得笔直
旁边的两只触须如同长矛
六只脚都作紧绷状
显然它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我这才注意到,它的身后
透明的绿色的蚜虫宝宝们
正从叶子的背面翻山越岭
来另一面享用甘露
更多黑色的斑点挂在高枝
等待孵化
对不起,我只是细嗅蔷薇而来
穿越露珠只是一刹那的冲动
我与露珠中的自己告别
把一株蔷薇重新还给蔷薇
你要问我是谁
嗷呜,嗷呜
我是那细嗅蔷薇的斑斓猛虎
幽谷小坐
春鸟在水杉林的深处
啾啾不停,仿佛赞美
那爬上杉林的旭日
林中射出一道道箭来
草地下的虫子正好翻身
春鸟的早餐便有了
山溪在石堆中穿行
发出轻而欢快的脚步声
这唯一的陡峭让溪水兴奋
钻进菖蒲与蕉瓜列下的方阵
缓缓驶入幽深的小湖
拥抱波澜不惊的一生
我在幽谷的溪石上小坐
身披一件薄薄的云雾
一颗露珠从蔷薇上滑落
加入小溪的大合唱
某一天,湖中的它是否会记得
金色的清晨,我与它的对望
昨夜风起
风吹着口哨在窗外嚎叫
带着沙哑的撕裂的怪声
带着高压锅喷放的气流
带着震天撼地的螺旋桨
书房的窗帘瑟瑟发抖
一再求饶的玻璃门
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晾衣架在阳台上叮当
风从西南来
攻击着每一扇窗
整栋楼最脆弱的部分
一次又一次
仿佛下一秒它就会破窗而入
香樟树在狂风中剧烈地摇摆
风仿佛要拿走它新换的衣裳
我明明动了恻隐之心
却眼睁睁地无动于衷
乌云在城西聚集
夜漆黑成一座迷宫
暗夜的灯光瘦了
闪电撒开一道明亮的伤口
雷声便接踵而至
暮春的第一声惊雷
隐隐炸裂
气势咄人
北边的那栋楼
有人开灯
起夜收衣
风与雷与电忙活了很长一阵
只俘获了少量的睡眠
几滴雨洒在玻璃之后
风鸣金收兵
一切听上去都有点虚张声势
爱在南山
一座山需要多少人的深情,才能
同时抱住两条大江的桀骜不驯
在两江交汇处建一座半岛
安放一世的繁华
山水相依,中国人骨子里的诗意
栖息,以一棵树的视角俯瞰
摇篮一般的母城,没有人不心生温柔
那是我们挚爱的人间,热泪盈眶的
梦想,以一只鹰的视角巡察
我们都是垫起万丈高楼的一粒微尘
肯以一座山的名义,命名一道美食的
是泉水鸡,火锅一条街隆重绽放的夜
很轻易在烟火升起中往返人间天上
南山的樱花美好过往
香樟树下走过一对对樱桃一般的恋人
很庆幸第一次来重庆,便选择了南山
黄葛古道的薄雾如烟
仙气飘飘里隐隐有桃花源的影子
一晃十年过去了
当年的一个人变成了一家人
我的笔名也烙上了山城之峰
清明,驶入南山的盘旋赛道
心情便由阴转晴,南岸起风景
一见钟情的故事挂满枝头
午间,我在杜鹃花丛中小憩
杜鹃鸟的鸣叫在香樟林中回响
风儿带着所有思念的人在梦中抵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