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了。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青年悄悄进了周公馆。他要求见周恩来或是叶剑英,其他任何人不行。没有办法,叶剑英在会客室里接待了他。当时,周恩来不在。
这会客室不大,只有十来个平方米。四周靠墙壁边安着椅子,中间有一个茶几。他们坐在茶几前的椅子上。因叶剑英和办事处的人都不认识这个不速之客,叶剑英开口便问:“你叫什么名字?”不速之客认真道:“我叫张蔚林。在军统局电讯台工作。”
叶剑英一听惊了一下,军统局是特务机关,里面的电讯台又是核心部门。那里的人怎么会到周公馆来?叶剑英试探道:“你怎么想起要到这里来呢?”张蔚林激动地说:“叶参谋长,我在军统实在待不下去了。那里整人、捕人、杀人,随时可见。我看了都肉麻。”
叶剑英这时还不完全相信张蔚林的话,进一步问道:“你怎么知道这里是周公馆?”张蔚林分析对方对自己有些不信任,但在当时那种恶劣的环境下可以理解说:“我在朋友私订的《新华日报》上了解到的。”
叶剑英问:“你朋友是哪一个?”张蔚林答:“冯传庆,也在电讯台工作。”叶剑英又问:“军统局的纪律肯定很严格,《新华日报》肯定是不准看的,私订不遭吗?”张蔚林低下头看着地上道:“是有危险,但他订了两个月后就没有订了。”
叶剑英对张蔚林这个时候来感到有些意外。这时候,外面小路两边的摊店、茶馆都关门了,特务不好活动。”叶剑英问:“你怎么在傍晚来周公馆呢?
“我这时才下班。再加上我从平时的电文中,了解到周公馆门前有一些特务网点。只是从《新华日报》上才知道具体地点是在曾家岩50号。”
叶剑英觉得张蔚林说周馆门前有很多特务网点这是事实,符合我们平时掌握的情况。说军统局里的手段残酷,从掌握和分析的情况来看也是事实。但也不可就此相信,还得进一步了解。叶剑英看着张蔚林道:“你能把你的基本情况谈一谈吗?”
张蔚林抬起头来看着叶剑英道: “可以。我生于1916年,是江苏人。抗战初期,我怀着痛打日本鬼子的雄心去找抗日军。因不知方向,误入军统局。军统局了解到我会电讯后就把我留在电讯台了。在电讯台里,我并不安心,但又敢怒而不敢言,心想总有一天要逃脱虎口的。”
叶剑英知道特务为了骗取共产党的信任,常常要编一套谎言来对付共产党。但张蔚林说得自然,表情自然,不像在骗。叶剑英又问:“冯传庆的情况,你知不知道?”
“知道一些。他大约是1910年生,也是江苏人。他原在国民政府交通部电台工作,抗战爆发后调军统局电讯台当领班。”张蔚林说后从裤包里摸出一份情报递给叶剑英说:“这是我掌握的军统局的情况。”叶剑英接过去,见纸上写得密密麻麻的。字又很小,但还是看得清楚:
1938年底。军统局由武汉迁来重庆。为迫害共产党。戴笠在沙磁区歌乐山下选了白公馆。将白公馆改为监狱。这个监狱很保密。外界人不知道。抗战开始以后,军统局人员、机构急速膨胀。局本部设有11个处、5个室、4个会,大小单位50来个。全局人数有15万人。11处是:军事情报处、党政情报处、行动处、电讯处、人事处、司法处、经理处、总务处、训练处、警务处、布置处等。5个室是:督察室、 特种政治问题研究室(研究如何对中共进行打入拉出活动)、特种技术研究室(研究制造暗杀、破坏活动)、经济研究室等……外勤组织仍按区、站、组三级结构设立。西南地区设有重庆特区、贵州站、云南站……
叶剑英看了后,认为有一定的价值,把它折起拿在手上。张蔚林见叶剑英看了没说什么,觉得对方在对自己的怀疑的程度上有所减少。于是,他又拿出一叠纸递过去说:“这是军统局电台的密码。如果你们不信,可以翻译,试一试。”
叶剑英翻着这份密码,见上面有文字,文字下面是一些数字编码。他想这密码非常机密,如果是真的,那就证明张蔚林是真心来投靠共产党。是不是真的,拿给魏来明去处理,很快就知道结果。
叶剑英看了看在茶几上搁着的开水杯,张蔚林一直没有去端,便用右手指了指开水杯说:“你喝水呀!”张蔚林此时的心才算有些安稳。他伸手端起开水杯,喝了一口,用右手端着说:“国民党军韩德勤部正准备向新四军陈毅部进攻。”
叶剑英对他提供这个军事情报从内心里表示感谢道:“这个情况我们知道了。”张蔚林又说:“我原在上海加入了地下党组织,后因关系失掉了。我现在正式给你提出,我要加入共产党,到延安去。”
叶剑英想张蔚林还是第一次见面,有些问题还需要弄清后再下结论。他对张蔚林说:“你的这个想法,我表示欢迎。但我们毕竟是一面之交。为了慎重考虑,你还是先回军统局,两天后再来。注意,回去后不要暴露你来过周公馆,也要防止有人跟踪。你今天再不能走大门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从我们这里的防空洞出去。你出来,我把防空洞指给你。”
叶剑英说后就站了起来。张蔚林也站起来。他又从包里摸出一篇纸塞给叶剑英道:“我今天就把我的入党申请书交给你。我愿意接受组织的考验。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永不变心。”
叶剑英接了张蔚林的入党申请书后,就带他出了会客室。他们出了会客室,过了一道门,来到一个小坝子。坝子的西边有几步很窄小的石梯,走下去便是防空洞的铁门。
叶剑英和张蔚林借着屋内斜射出的灯光走下了石梯。下面很黑,叶剑英从身上摸出洋火柴擦燃,打开了铁门,走了一段防空洞,张蔚林出了周公馆。
两天后,张蔚林如期来了。叶剑英还是在会客室里接待了他,所不同的是,会客室的墙上挂了一面党旗。电灯光虽然暗淡,但党旗却光彩夺目。
“怎么样,你有何打算?”叶剑英问。“我坚决要求加入中国共产党。”张蔚林果断地说。
叶剑英把密码交给魏来明后,很快查明密码确是军统局的密码。他感到张蔚林是冒着杀头的危险给我党提供情报,凭这一点就可知道张蔚林的心。何况在军统局发展党员可以掌握很多重要的情况,当然,要符合党员的标准才行。
叶剑英说:“经过考查,我和魏来明作你的入党介绍人。现在我们来宣誓。”叶剑英说后把张蔚林带到党旗下,面向党旗。他们举起了右手,握成拳头状。“我念一句你跟着念一句。”
叶剑英见一切准备好后,就开始念起来……
宣誓完毕后,叶剑英面对着张蔚林说:“你现在是共产党员了。党员就要服从党的安排。我们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决定不叫你去延安,就留在军统局,给我党传送情报,这对我党是很有帮助的。”张蔚林干脆地说:“只要需要,党叫我在哪里我就到哪里。”张蔚林回到军统局后,又把冯传庆带到周公馆发展为共产党员。
以后,叶剑英考虑到张蔚林直接给办事处送情报危险,给周恩来讲了后,便在延安调女同志张露萍来重庆以兄妹的关系和张蔚林接头。但此时叶剑英还不明白,这一行动以后是凶是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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