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墨少年｜祁轩：荷塘边的秘密

作者：祁轩

学校：湖南省益阳市南县麻河口镇方谷小学

指导老师：赵芳芳

蝉鸣摇醒了七月的暑气，我踩着凉鞋在青石板上蹦跳，外婆家后院的荷塘正在午睡。阳光碎在粼粼水波间，一片荷叶忽然歪着脑袋蹭了蹭我的膝盖。

“嘘——”那朵打着粉绸伞的荷花忽然开口：“小伙子”别踩疼了水草妹妹。我慌忙缩回脚，却见浮萍掩映的浅滩里，几株嫩绿的水草正揉着被鹅卵石压皱的裙摆。老柳树垂下万千青丝，轻轻拂去她们鬓角的泥沙，水面便荡开一圈圈笑涡。

外公的草帽被风揉出毛边，蓝布衫洗得泛白却总别着枚铜蜻蜓胸针。他握钓竿的手掌纹里嵌着褐色泥痕，像塘边老柳树的年轮。每当浮标颤动时，他布满皱纹的眼角便漾起笑意，如同荷叶托着的露珠在晨光里闪烁。

我的目光追着蜻蜓掠过荷尖，忽然被银亮的光斑晃了眼。塘边槐树下坐着的外公，他的钓竿突然“哎呀”一声：“这鱼儿总咬我的胡子！”竹制钓竿弯出温柔的弧度，尾端系着个褪色的平安结，随动作轻轻摇晃。外公说话时喉结会微微颤动，像荷叶下吐泡泡的鲫鱼。惊得浮标上的红蜻蜓扑棱着飞走了。外公呵呵笑着收起鱼线，钓钩上果真缠着缕银白水草。

外公教我挂饵时从马扎下摸出个铁皮盒，里头蚯蚓在湿苔藓间扭动。他捏起条肥蚯蚓朝我眨眼，阳光穿过草帽缝隙，在他鼻梁洒下细碎的金斑。石墩上的莲花纹忽然开口：“这老头年轻时用刻刀给我纹的身，手比春风还轻。”

暮色漫过塘埂时，萤火虫提着灯笼来赴约。外公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桂花糖的甜香惊醒了打盹的青蛙。他对我讲述四十年前救人的往事时，柳枝垂得更低了，把最后几缕霞光织成金线，缝补着他袖口的破绽。“它们记得呢。”爷爷指着石墩上的刻痕：“那年我背着村长的儿子凫水上岸，整塘荷花突然都开了，从此每朵莲花都愿为我开花。”

回家的石板路上，月光把影子拉得老长。身后传来水草沙沙的私语：“明天还来听故事呀！”回头望去，荷塘笼着薄雾，老槐树在风里挥动枝丫，石墩上的莲花纹在月光下泛着温柔的银辉。

萤火虫落在我掌心时，忽然想起外公说救人的故事。那些被他温暖过的手掌，是否也像荷塘记住蜻蜓点水般，在岁月里泛起永不消散的涟漪？我把没钓到鱼的竹竿轻轻放平，看月光在波纹上写满闪亮的日记——原来每道善意都是颗莲子，沉在生活的淤泥里，终会绽成满塘清芳。

原来最动人的故事，都藏在会说话的风景里。它们默默收集着人间的温暖，在某个夏日的午后，悄悄说给愿意倾听的耳朵。就像外公钓竿上缠绕的银丝，是岁月结成的柔韧情意，在荷香蝉鸣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