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运·奔丧
没有计划就不怕变化了,这就是假期,于是乎昨儿一大早8点过就到了武汉的天河机场,窗外是银装素裹。
目的地是古田客运站,机场坐上出租,原本28公里的路程司机却绕路10公里,被我拆穿且用导航和录像设备留证,见这厮百口莫辩羞愧难当的模样确实可笑得很。
客运站弥漫着一股乡土气,质朴无华和蓬头垢面相依,熟络热切与吵闹嘈杂并存。长途客车上10余人,其中几人买错票一度死活不肯下车,耽误行程片刻。长途汽车无站点,司机全程在路边见人即停,形形色色的归乡人陆陆
续续塞满车厢,直到连过道都坐不下。原本就腌臢的车厢变得愈发浑浊不堪,但各归乡人似乎习以为常,留人风中凌乱。
啊,对了,生平见过最烂的道路来自武汉市。客运站至国道间几乎全是坑坑洼洼和磕磕绊绊,道路好似穿了几十年的衣裳,破了洞就缝补那么一块,上国道前走过最好的一段路就是我在重庆走过最烂的一段路。
由于司机的路线规划奇奇怪怪,于是乎历经约摸90公里3小时的路程,客车精疲力尽地抵达了应城,起身下车时顿觉臀部隐隐作痛。
体验春运还是头一次。
廿九·停灵·守灵·大殓
又是20余公里的车程到了田店镇,最后复行3公里有余,抵达了叶河村。
这村儿的户主们都姓叶,这儿有一条河贯穿全村,故名叶河村。表哥说,这条河在他儿时清澈见底,他常去里面玩水,现如今已大不如前。
车上,亲戚小孩突然问道:哪里在放歌啊?
另外几位大人静听片刻,笑答:哪里有放歌,怕不是出现了幻觉?
复行数里,确实有歌声愈发响亮,众人定神一看,竟是发自自家。说是湖北传统,丧事需要热热闹闹的办。
头一次见被白雪覆盖的乡下,和几年前的光景大相径庭,不变的是亲戚们,真正的亲戚们。两分生分与八分热情,从小都是被宠爱的那一个,这么多年不去看望他们一眼,却依然没有被打上“家族黑羊”的烙印,也着实有几分差异。
踏入门厅,见她静静地躺在一张低矮的木板上,枕头是几块砖瓦,枕边是一张黑白肖像,瞧模样拍摄于约摸五十岁有余,更多是陌生,享年近89高寿。
床榻旁,有人哭丧,有人静默,有人在闹孩子,有人开了一桌麻将。
一块黄布遮住她的面庞,想必神情是安详。一张绿被盖住她的身躯,只露出一双黑色布鞋,胸腔没有了任何起伏。
欲图回想些什么,上一次看见她应该是七年前吧……不行,什么都想不到,一切都过于模糊,只记得她的头发是短的,黑白掺杂;她的面部是有些黑的,估计是长期在农田里劳作;她的脸庞是沟壑纵横,自记事起她就是年事已高;她的身形是瘦小的,孩提时光已然与她一般高了;她平日一直坐在一条木制小独凳上,静静地望着门外,或是阳光明媚,或是白雪皑皑;她应该是很宠孙子的,每次见到孙子她脸上的皱巴巴都好似开了花一般;她应该是很想念儿孙的,如同千千万万的乡下老人一样,坐在门口的小独凳上,静静地望着远方。
据说是在家摔了一跤,就再也站不起来,在家里床上躺了几天,无力言语,亲戚叫吃饭也就摆摆手而已,让家里照顾了两天左右就走了,走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家里人说她没有什么痛苦,没有给家里造成啥负担,平静,安详。
除夕·出殡·火化·安葬
第二日是出殡,火化,然后下葬。
黄布揭开,我瞅见她极其消瘦嶙峋的面庞,几乎就是皮包骨头,亲戚们说,就像睡着了一样。她的身体被丧葬人员转移到一口棺里,大家听完道士做完法事,排成队一一祭拜。
紧接着,丧葬队抬着棺材,家里人排成队,一路放着鞭炮,不知道的人知道是庆祝过年的乡村仪式。上车,眨眼抵达了火葬场。推进去的是凡胎肉体,出来的是一捧碎骨和尘埃。回家后,她被安葬在三十年前去世的丈夫墓旁。他们安葬于家附近,步行5分钟就到了,这一片就是叶家祖坟。
除夕·后记
家里人说,婆婆是一个极度节俭的人。每当有亲戚回来看望她,都会给她塞一些百元现金。姑妈新给她买的衣服她只穿了二十几天,从里面还摸出来60多块钱,在她的所有衣物里竟然凑出了4000元左右。这些带给她的现金她都舍不得花掉,就揣在当时身着的外衣里,然后就忘掉了。
父亲说,婆婆在家族里有好几个亲哥哥,是最受宠的一个。他还说,婆婆没有什么文化,早年去注册身份证信息的时候竟然登记了一个毫不相干的姓名,然后也没有什么能用上身份证的时候,于是也就懒得更正了。
婆婆的名字叫何老孺。
婆婆记性已经很差,在我的记忆中去探望过她两次,初中和大学,而婆婆对我的记忆仅停留在我的孩提时代,那是我记事前,往后的就没有了,但父亲每次回家,婆婆都会叨念着我的名字。
丧葬仪式上,我的名字被划分在了孝孙的行列。并不是所有家属都会写在丧葬仪式的孝字名单里,我名字的出现弥漫着五味杂陈。时至今日方才了解了家族的一些故事,婆婆育有两儿三女,我却是唯一的具有直系血缘的亲孙,但我只见过婆婆大概五次。
以逝者为解脱,悲伤与遗憾留于生者。第一次参与丧葬以为成长,后生谨记。